第5章：虚拟打印技术
“你骗人，这一定是录像。”视频电话的另一头，岑圆贞睁大了眼睛盯着屏幕里的全息显示台说道。显示台上爬着一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蚂蚁。
“这可不是录像，这只虚拟蚂蚁有着和现实中的蚂蚁完全一样的生理结构和习性，会对各种刺激做出如同真实蚂蚁一样的反应。”项轶边说边做起了各种演示，命令WS对这只蚂蚁恩威并施，一会儿用烟熏，一会儿投下一块饼干屑。而这只蚂蚁所有的反应都跟真实的蚂蚁一般无二。
岑圆贞：“怎么做到的？就算是只结构最简单的蚂蚁，我也不相信有人能完全理解它的构造，更别说将它制作出来了。你的WS成精了？”
项轶：“嘿嘿，我和WS都不理解这蚂蚁的构造，但是我们会‘抄作业’呀。”
岑圆贞：“说人话。”
项轶：“首先，我们抓了一只真的蚂蚁。然后用新型的3D扫描仪配合纳米级分辨率的MR（核磁共振）设备对整只蚂蚁进行了扫描。蚂蚁身上每个位置是什么物质构成的扫描得一清二楚，精细到每个细胞器的构成，每组DNA的排列，然后将这些数据统统上传给WS。当然，就算是WS也无法理解蚂蚁这种有机体的工作原理，他只是根据扫描结果，在虚拟世界中用和现实蚂蚁身体各部位完全相同的物质组装出了一只虚拟的蚂蚁。说实话，我也没有预料到会这么顺利，这只虚拟蚂蚁居然真的‘活了’。我还给这只蚂蚁起了个名字，叫‘小达达’。”
岑圆贞笑了：“噗，‘小达达’。这名字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吗？”
项轶：“小达达是WS虚拟世界的第一个生命体。为了纪念《物种起源》的作者达尔，我就给它起了‘小达达’这个名字。”
岑圆贞：“哈哈，达尔要是听到了这个名字，怕是高兴不起来的。话说，除了蚂蚁之外，你们还打印过其它动物吗？”
项轶：“都说昆虫是动物界的机器人，而WS是虚拟世界中的超级工程师，所以我们首先选择了昆虫进行打印。除了小达达，我们还打印出了虚拟的螳螂、蟋蟀、蝗虫、大黄蜂等种昆虫，最近开始尝试打印蜈蚣、蝎子、蜘蛛等节肢动物了。我们的扫描设备只有一个铅笔盒的大小，无法打印太大的动物。然而，就算是小型的脊椎动物，比如老鼠、蜥蜴和青蛙，我们的打印也全都以失败告终。所有打印出来的虚拟老鼠、蜥蜴和青蛙都直接变成了尸体，失败的原因我们无法解释。”
岑圆贞：“Interesting，等我毕业了一定要去你们公司看看。”
项轶：“你想得美，核心机密怎么能给你个外人看。我这样跟你随便讲几句都是冒着被开除的风险的。”
项轶将这项技术命名为“虚拟打印技术”。次元边界游戏科技公司凭借WS与虚拟打印技术制作了一款销量空前的游戏——《虫族战场》。游戏里没有了“攻击力”、“防御力”、“生命值”这些虚假的属性概念，有的只是虚拟虫子之间，最贴近真实自然法则的生存斗争。
2035年9月的一天，研发部的办公室里，项轶和小刘进行着日常的闲聊。
小刘：“项哥你说的真没错，黑心王老板那是真的黑，《虫族战场》里一只长戟大兜虫居然要卖68000元人民币。那些冤大头还不知道，他们花大价钱买来的虫子，马上要被淘汰了。”
项轶：“长戟大兜虫不是很厉害的吗？什么虫子能淘汰它呀？”
小刘：“王老板觉得，现有的物种已经满足不了玩家的胃口了，想让我们制作变异的虫子。他想要那种更大更毒更凶猛的虫子，能卖出更高的价格。”
项轶：“真亏他想得出来！我们一直都是无脑打印现成的虫子，制作变异的怪物这种事儿要怎么做？还有为啥这事儿我都不知道？”
小刘：“王总他没找你做这个事儿，是想让你专心研发第二代超级AI。”
项轶：“把你叫去做变异虫子，二代AI的项目不一样得受影响。”
小刘：“项哥，这回你的项目我怕是帮不上忙了，王总那边的任务催得急。你可得小心呐，现在的人工智能是越来越厉害了，哪天要是造反了……”
项轶：“小刘啊，你这人就是胆子太小，还中了科幻片的毒。”
小刘：“AI产生自我意识之后反叛人类这种事情是完全有可能的。你看那些科幻片里，面对叛变的AI，人类都是毫无还手之力的。所以我强烈建议你在做二代AI的时候植入一个木马程序，可以在关键时刻摧毁企图叛变的AI。”
项轶：“哈哈哈哈，木马程序你都想得到。让你宅在家里看科幻片真是屈才了呀，小刘你可以直接去拍科幻片了。一代和二代都是我亲儿子，不会叛变的。你还是担心你自己的变异虫子吧，没有了我这个团队领袖的指引，这事儿怕是办不成的。”
小刘：“呸！说得好像有了你就能办得到一样。不用你担心，公司最近招了一个新人来负责改造虚拟虫子的项目，明天就该来技术研发部报到了。”
项轶：“新人？新人一来就领导你们做项目？”
小刘：“嗯，听说是个剑桥生物工程系的博士，人家可是大牛。”
项轶：“哎？剑桥……生物工程系……博士……”
第二天上午，公司研发实验室里，项轶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这位新人一大早就来了公司，换上了实验室的白大褂，原本散开的齐肩短发扎成了一个马尾辫，正全神贯注的盯着全息显示台上一只虚拟的死老鼠。一旁的实验桌上，一只一模一样的老鼠正在透明的小箱子里活蹦乱跳着。程序员小刘敲打着代码，调试着一套虚拟打印设备，时不时的偷偷打量着新来的员工，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位剑桥生物工程系的大牛，居然是个二十几岁的年轻女子。
“老岑，真的是你呀！我以为你会留在大学里继续做科研的，跑来我们这么个游戏公司做啥呀？”项轶一脸费解的说道。
“你别误会，我对你们这虫子打架的脑残游戏不感兴趣。但你这能创造虚拟生命体的虚拟打印技术，我是一定要来见识一下的。说不定能在其中找到生命起源的秘密。况且，用你的WS可以做到很多现实中不可能完成的生物学实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里比任何一所大学的实验室都更先进。”岑圆贞一边说着，一边带上了一双奇怪的手套，手套上有着清晰可见的电路和芯片，手套的手腕处由光缆连接着，光缆的另一头连接着全息显示台侧面的接口。
岑圆贞将双手置于全息显示台上方，一套逼真的解剖工具出现在了显示台上。只见岑圆贞凌空虚指，一把手术刀就跟着动了起来，开始解剖那只虚拟的死老鼠。
项轶摇了摇头说道：“这里可不像大学里那样可以纯粹的做研究。我们那个王老板，只会逼你做一些他认为有利可图的项目。”
岑圆贞看了一眼周围，轻声说道：“我已经领教过了，你知道他有多变态吗？”
项轶：“怎么了？他性骚扰你了？”
岑圆贞微微一笑，手指突然朝项轶这边指了过来，那把“手术刀”也跟着飞了过去，直接插在了项轶的胸口上。项轶明知道这把刀只是个全息影像，却还是吓得连退了三步。
岑圆贞：“他想让我在虚拟世界里，给毒性很弱的非洲帝王蝎换上巴西游走蛛的毒腺。还要我给狼蛛覆盖上类似甲虫那样厚的外骨骼。最后还异想天开的问我，能不能把昆虫变得像小汽车一样大。这昆虫没有内骨骼支撑，体型变大外骨骼也得跟着变大变重，运动起来内脏肌肉都会遭受很大的损伤。而且昆虫没有肺，要给巨大的身体供氧根本就不可能。”
岑圆贞此时已经完成了对虚拟老鼠的解剖，摘下手套，走到放有真实老鼠的透明箱子前，按下了桌上的一个按钮。带有麻醉效果的气体通过一条蓝色的管子进入了老鼠所在的箱子。
岑圆贞：“我早上打印了一些昆虫和其它节肢动物，成功率都很高。可刚刚打印老鼠的时候，就跟你说得一样，在虚拟世界中只会出现一具没有生命的躯壳。”
项轶：“你刚刚解剖这具躯壳，可有什么发现？”
岑圆贞：“这只虚拟的死老鼠身体结构跟真实的老鼠没有什么不同，不过具体得等我解剖了这只打印原件，做个对比才好说。”说着，便从透明箱子里抓起了已经被麻醉的老鼠。只见岑圆贞一手按住老鼠的脖子，一手抓着老鼠的尾巴，用力一拉，老鼠的颈椎就断了。
岑圆贞这一套操作行云流水，面不改色，就差哼个小曲儿了。项轶看得心里有些发毛。程序员小刘的反应就更大了，他胆子本来就小，哪儿见过这徒手杀老鼠的神技呀，顿时面色苍白，夺门而出，冲向厕所，把早上吃的东西吐了个干净。
岑圆贞看着冲出去的小刘摇了摇头，继续说道：“你上次说，打印所有小型脊椎动物都会失败。我会重点对比它们的脊椎和中枢神经系统。不过我认为这只是技术问题，如果可以在虚拟世界中复制昆虫这样的有机体，那其它更复杂的生命体结构被复制出来也只是时间问题。”
听着岑圆贞的话，项轶不禁陷入了沉思：如果小型脊椎动物也可以存在于虚拟世界，那么狮子、水牛、大象、黑猩猩这些大型哺乳动物呢？我们人类自己可不可以被复制进虚拟世界呢？如果可以，这些虚拟世界的复制人会不会跟我们一样拥有情感呢？会不会也跟我们一样，认为自己存在于现实之中并且具有自由意志呢？会不会去探索WS设定的法则，并以此作为真实的科学规律呢？如今的AI与我们人类的分界线越来越模糊，与WS的交流有时会让我忘了对方只是台机器。这不得不让人怀疑，我们人类真的有区别于机器的灵魂存在吗？与人类在现实中创造出来的机器人又有所不同，WS虚拟世界中的一切都只存在于WS的“脑”中，与我们脑海中虚构的事物没有本质区别。拥有自我意识的复杂生命体真的可以是“虚构”的吗？那我和我周围的一切，会不会都只是某台机器，或是某个高智慧生物的脑海中虚构出来的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