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菀夕收回假面还是把它戴在了脸上,好似假面戴久了就真的不想将它撕下来了。
那日梁浅撕下她假面时流露出的神情,她其实也注意到了,那是对着她这张假面永远也不会出现的表情,她知道自己的真容比这张假面要美的多,可不止她有这副真容,阿鹜也有,她很难判断他看着她的时候到底在看谁,反而戴着这张假面,更像在做自己。
自那晚后,她被发配到佛堂的事就在宫里传开了,说起原因,有说她是因为失宠于梁浅的,也有说她是因为密石林的那场火被牵连的,总之不管怎么说,这一次梁浅可没跟她闹着玩,第二日就让卓九把佛堂收拾了出来请她过去,洛菀夕当然也没墨迹,能够远离是非寻一块清净地,对她而言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只是为什么要去佛堂?
她进宫时明明走的是道派,可这宫里太后、太妃都只念佛不修道,因而只有佛堂没有道观,以至于也只能迫着她转专业了。
修佛修道她没得选,但有一件事,她尚可自己做抉择,那就是带着谁跟她住进那清冷的佛堂去,最后她的选择是,一个都不带。
琳月和璃月正值绚烂如花的年纪,洛菀夕不忍让她们跟自己在寂寥的青灯下耗去大好的光阴,慧默跟她最是要好,可正因为要好,她才不能将她拉入囚牢,毕竟这佛堂一去谁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出来,万一出不来了呢?那岂不是要耽误人家一辈子。
她为每个人都想的周全,可慧默她们又如何肯依,知道洛菀夕打算只身去往佛堂,慧默便跪在她面前,满眼是泪的恳求洛菀夕能将她带上。
洛菀夕却大方扶起她道:“去佛堂而已,又不是去刑场,不要搞的生离死别一般,我以前就嫌这宫里太闹腾了,现在去静静心也不是什么坏事,你们要都跟着我去了,我还怎么潜心修行?”
修行?
一个欲念这么重的人,谈什么修行?
慧默当然也知道她是不想连累她们才故意不带她们的,便死活也不依她。
洛菀夕只能端起娘娘的架子,将神色冷了下去说:“如今我只是被发配到佛堂,没说褫了封号,算起来也还算是位娘娘,怎么我说的话就没人听了呢?莫非你们也和旁人一般见我失了势,就想看我的笑话?”
慧默忙说自己并非此意。
洛菀夕沉了口气,声音放柔了些道:“既然没有此意便该照着我的意思去办,那佛堂又不是没吃没喝,我一个人去最多就是无聊点,死不了的。你们别将我视作三岁小儿,都放宽心吧。”
见她执意如此,慧默最终也只能遵了她的意。
皇城之中,大小佛堂十余座,这西苑的佛堂位于皇城最偏僻的一隅,名曰“佑生堂”,这地方虽然偏僻倒也雅致,独门的小院,内有三座殿室,中间的大殿供着金胎释迦摩尼佛,东边供奉着铜胎四臂观音菩萨。西边的偏殿以往本是供太后,太妃在此礼佛时休息所用,如今正好可以做洛菀夕的寝殿。
作别了慧默她们,洛菀夕便拿着包袱独自来到了佑生堂,她平生喜欢利落,最不喜欢的就是离愁别绪那一套,所以也没让人来送她。
看着冰冷的佛龛和寂静的院落,洛菀夕头两天还能忍受,四处逛逛,摘点花花,捡些草草,整理整理房间,摆弄摆弄新奇的物件,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可到了第三天,她就开始不安分了,她也不知道那些被打入冷宫的女人是怎么过一辈子的,反正她试过了,这样清心寡欲的日子,她抵死也只能过三天。
可得罪了梁浅,她还有什么办法可以走出这佑生堂,服软当然是一条路,但现在……她还想靠着一身骨气再撑一撑。
这一天,她一大早就坐在佑生堂外的门槛上,等着什么人。
可直到晌午都没有一点动静,她便开始在门边踱起了步,又等了一会儿,一个长相微胖的小太监提了个食盒走了过来,洛菀夕连忙走到那太监跟前问道:“我让你给你慧姑姑带的信,你带到了吗?”
那太监一面将午膳从食盒里取出来,一面回答说:“娘娘你放心吧,这点事我小东子能办不好?”
洛菀夕扶着下巴一脸疑惑:“可这都过了几日了,不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
她话音刚落,就看见慧默带着个宫女打扮的姑娘从远处走了过来,洛菀夕的表情一下便舒展开了,她朝着慧默疾走了过去,慧默转身对身后的宫女说了句话,便把她留在了那里,自己则转头向着洛菀夕走了过来。
几日未见,两个人都对彼此有些挂念。
慧默走到洛菀夕的面前正要向她施礼,便被洛菀夕一把搀了起来。“又没有外人,干嘛做这些虚礼?”
慧默眼眶含泪的看向洛菀夕,“几天没见,娘娘过的好吗?”
洛菀夕赶紧应道:“好好好,怎么会不好?”说着她又指了指小东子布在身后的斋饭,笑着道:“多亏你打点的好,虽然是斋饭他们每日都换着花样的给我送,还有这大殿也有人来打扫都不需要我动手,门口又没有人把守,感觉就让我换了个住处,跟以往也没什么不同。”
慧默听她这样说,神情也放松了下来,一脸欣慰道:“这我便放心了。”顿了顿,她又拉起洛菀夕的手对向她说:“不过娘娘当真以为这些都是我打点的?”
洛菀夕愣了愣,一脸困惑,“不是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