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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着急,老妈妈……”
“他们抓着的我,我怎么脱帽?”尼古拉嗓门很高,压过了诵罪状记录的声音。
军官把件往桌子上一扔。
“在这上签字!”
母亲看到他们在记录上签字,她的激奋消失了,心沉甸甸的,眼睛里涌出屈辱和无力的泪水。在二十年的婚后的日子里,她没有一天不流着这种眼泪,但最近几年,她好像已经忘却了这种眼泪的辛酸滋味。
军官她瞪着眼,嫌弃地皱起满脸的皱纹,挖苦道:“老太太!您哭得太早了!当心您以后眼泪怕是不够呢?”
她又气恨起来,冲着他抢白道:
“做母亲的眼泪是不会不够的,决不会不够!要是您也有母亲,——那她一定知道,一定知道!”
军官很快地把件放进一个簇新、带有一个很亮的锁钮的皮包里。
“开步走!”他发出了口令。
“再见,安德烈!再见,尼古拉!巴威尔和朋友们握着手,温和地低声道别。
“这真是再见呢!”军官嘲笑着重复了一遍。
维索夫希诃夫沉重地哼了一声,他的粗脖子涨得通红,眼里闪动着仇恨的火花。霍霍尔很坦然地笑着,一边点头一边和母亲说了句什么话,于是母亲画着十字,也开口说:
“上帝是照顾好人的……”
穿灰色军大衣的人们走到门洞里,发出马刺的响声,然后就都消失了。雷宾最后一个走出去,他用那双很专注的黑眼朝巴威尔望了望,若有所思地说道:
“那第,再见吧!”
他不停地从胡须间发出咳嗽声,从从容容地走了出去。、巴威尔反背着两手,迈过地上零乱的籍和衣物,慢慢地在房间里踱步。过了一会,他阴郁地说道:
“你看见了吧,——这弄成什么样子?……”
母亲望着翻得乱七八糟的房间,忧愁地说:
“为什么尼古拉要对那个家伙发脾气呢?……”
“大概是因为吓坏了。”巴威尔静静地回答。
“来了,抓了人,带走了,”母亲摊开两只手喃喃地说着。
因为自己的儿子没有被带走,所以她的心跳平息下来,但是脑子老停留在刚发生的事实上面,却又不能理解这事实。
“那个黄脸儿的家伙,专会嘲笑、恐吓……”
“妈,好了!”巴威尔忽然果敢地说。“来,咱信把东西都收拾起来吧。”
他称呼她?“妈”和“你”,平时只有当他站在母亲身旁的时候才这样叫。她走近他的身边,瞧了瞧他的脸,小声地问:
“你在生气吗?”
“是的!”他回答。“这样太难堪了,不如和他们一起被逮捕的好……”
她觉得儿子的眼眶里满是泪水,她模糊糊地感受到他的那种苦痛,于是,想要安慰他似的叹了口气说:
“等一等,你也会被抓了去的!……”
“那是肯定的!”他应着。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母亲愁闷地说:
“巴沙!你的心真硬!哪怕有时安慰我一下也好!不仅不安慰,我了可怕的话,你还要说得更可怕一点。”
他瞅了瞅母亲,走近她的身边,轻轻地说:
“妈,我不会嘛,你非得得习惯起来不可。”
她叹了口气,沉默了片刻,抑制着恐惧的颤抖,说道:
“他们大概要被拷问吧?会不会打伤身体,敲断骨头?我一想起这些,真觉得可怕,巴沙……”
“他们的灵魂会被撕破的……当灵魂被肮胖的手爪撕破的时候,那比撕破皮肉更痛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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