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亦阙虽多年不回京池,一口京池腔却说得十分地道,他甚至与门口的卫兵攀谈了几句,给他介绍了温龄。
“你这夫人面善,一定很温柔贤惠。”那卫兵羡慕道,“我家那位就不好了,常乱发脾气,生起气来还要胡乱摔东西。”
王亦阙拢着袖子,面带笑容道:“都是自家夫人,不好也要担待着,夫妻恩爱,这日子才能过得好。”
“兄台说的极是。”那卫兵点了点头,便将他们几人放行进入城中。
温龄站在一旁,不知为何,竟然听懂了二人的谈话。
她试着学了学京池的腔调,不多时便能流利交谈。王亦阙颇有些惊讶,想来她儿时一定曾经在京池生活过几年。
三人回到马车上,马车缓缓驶入城中。此时已是黄昏时分,马上就要宵禁,道上来来往往都是焦急赶路之人。
“我们这是要去哪?”温龄问道。
“去琼楼。”王亦阙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眸中都带着淡淡的温柔。
温龄虽不知这琼楼是何处,但见王亦阙那般心往神驰,想来也是个好地方。
可等到了地方,才发现这琼楼竟是一座艺伶红楼。刚下了车,她便瞧见琼楼中那五层高的楼塔,上点缀着灯笼,星星点点当真像极了神仙的宫宇。
门口看着倒并无特别,入眼先是一封梅兰竹菊的大插屏,看过去颇为恬淡闲雅。再往里走,便来到一处曲折迂回的回廊,拱顶上挂着排排红色的莲花灯笼,描金的鲤鱼托镶嵌在梁柱上,鱼嘴里叼着柔色的小灯。此处极尽纤美华丽,又不失高雅清妙,倒与她印象中的艺楼大不相同。
三三两两的客人搂着美人,正沿着回廊悠闲的漫步,去往前边的拢月塔。
“门主这是来……寻花问柳?”温龄跟在王亦阙身后,低声问身边的燕绝,燕绝微微摇头表示不知情。
此时拢月楼中个个艺伶都在匆忙的准备着,一些在整理衣带,一些正在梳妆。小小的后房中,弥漫着胭脂水粉的甜腻香味,女子们柔声细语的相互催促,听来倒别有一番风味。
就在那后房的一个独立的隔间内,杨颜正哼着小曲专心描着眉,忽然外间进来一个丫头,打断了她柔声的低吟。
“楼主,外面有人找您。”那丫头行了礼,低头道。
杨颜捏着手中的螺子黛,轻轻掀动眼帘打量镜中那个丫头,回过身斜倚在妆台上,朱唇微启笑道:“小青梅,这样不懂规矩的客人,撵出去就好了。值得你特地跑来告诉么?”
“登台前绝不出后房,青梅自然记得楼主的规矩。只是那人说……说是您的亲弟,一定令我来禀告一声。”青梅抬起眼看了看身姿慵懒的杨颜。她本来也不相信,杨颜是陶人,哪里来的亲弟。奈何王亦阙言笑间气度风雅,神态悠然自若,看着与那些登徒纨绔完全不同,使她无法拒绝。
杨颜轻蹙蛾眉,神情一怔,将手中的黛放下,立即起身提起裙裳奔出门去。
王亦阙三人就在后房外的院子里等候着。实在无趣了,温龄就坐在一旁的凌霄花架上轻轻荡着腿。
“王珩之。”杨颜在他们身后轻声呼唤。
王亦阙扬起笑容,缓缓回过身望着她,温龄与燕绝闻声抬起头。
杨颜身姿纤长清丽,眉飞入鬓,玉肤朱唇,眼波如同渺渺水烟,含着千万沧桑深情。她十六岁的姿容美貌无双,称得上世间绝色。不知为何,温龄看着她竟觉得有些眼熟,颇为亲切,好像从前在哪里见过一般。
“阿姐。”王亦阙眸光中含着深切的温情。
杨颜双眸噙着泪,向着王亦阙走来。她的步态极美,倾泻着流光的衣裳走动间翻卷摆动,鬓边步摇上细小的流苏齐齐摆动,如同雨帘丝垂。
“你这薄情狂妄的小子!十年了都不来看我,怎么现在来了?”她来到王亦阙近前,满含泪水,笑容艳丽,如血色山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