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龄与青裘自药房离开,尚未回到东院,天上便落起了淅沥大雨。青裘将那册医紧紧揣在怀里,与温龄共乘一把罗伞疾步而走。
待二人跑回了东院,身上衣裳绣鞋已全数打湿。
青裘似是不悦,道:“姑娘明知下午要落雨,却还要出门。现在好了,你身子湿了,柳大夫知道了指定要数落我。”
温龄笑了笑:“天有不测风云,谁能料定阴晴?只当这是一场意外,柳大夫不会怪你。”
两人回了屋中,朱纨丢下手里的,抱着臂走来道:“万姑娘也实在有趣,忧心我在院中淋了雨将我请进了屋,现在自己却成了个落汤鸡。”
“落汤鸡有什么要紧,这雨下得倒是很合我意,我正愁着怎么留你用饭……”温龄换了衣裳,擦拭着湿发,笑着回道,“现在正好,你也不能走了。”
温龄这话接的实在巧妙,朱纨竟有几分欣赏,笑看着她道:“姑娘看着不过十六岁的少女,心智却高深幽邈,倒与咱们门主颇为相似。说到门主……”
朱纨望向门外的狂雨,神色似有几分忧心,“听说他昨日病了,今又遇上这样的风雨,恐怕又是一场恶疾。”
王亦阙身骨极弱,平日里一点风寒温病便能要了他的命。尤其这两年,他日渐乏力虚脱,体衰力竭,时常咳嗽急喘,甚至气短窒息。整个王家都提心吊胆,忧心他的病症。
温龄眼前掠过王亦阙莹白如玉的脸容,复深深思索朱纨的话,不禁又想起家中那册禁,她心里迷惑又好奇,却又不能随意猜测打听。
正在此时,门口有人轻轻敲了门,一旁青裘惊喜叫道:“岚因姑娘!”
温龄闻声抬头一看,那位岚因姑娘正收了罗伞,将手里的食盒递给青裘。
李岚因着一袭碧蓝广袖绫衫,里衬着淡墨色裙裾,腰间系了一条素白丝绦,她略施了粉黛,青丝长垂,髻上簪戴着一支嵌玉的银制步摇。
高雅悬静,又扣合几分舒然静美,眉目间似薄情寡淡,眼波却含情脉脉。
“门主生了急病,药房缺了人手,已到了给姑娘送药的时辰,岚因便亲自送了来。”她浅浅一笑,玉容清雅如月,笑目宛如千里澄辉,不染纤尘。
温龄倒颇有些受宠若惊,缓了缓神,笑道:“岚因姑娘费心了,下着这样大的雨,晚些再送来也不甚要紧的。”
她身后的朱纨却十分不屑,嗤笑一声道:“无事献殷勤……恐怕岚因姑娘醉翁之意不在药吧。”
李岚因敛目一笑,道:“岚因不知怎么惹了朱纨姑娘不悦,若有不是之处,还请言明。”
朱纨靠坐在矮桌旁,抱着臂轻蔑地看着她,道:“岚因姑娘深谙人情世事,圆滑世故,非是姑娘惹了朱纨,实是朱纨粗鲁无礼,一眼识破便罢了,还偏要撕破薄面,委实对不住姑娘了。”
朱纨此话犀利,却叫人拿捏不出一丝破绽。她嘴上说是自己的错失,可倨傲凌人的姿态却分分压踏着李岚因。
李岚因倒不在意,舒了舒眉笑道:“朱纨姑娘慎言,岚因不过来送一送药,无意招惹姑娘。既然药汤已送到万姑娘手上,岚因也该回去了。”
看似不恼,实而恼之甚。
温龄尚不明情况,微微思考,和乐笑道:“多谢岚因姑娘好意,姑娘湿了衣裳,唯恐染了风寒,还请早些回屋吧。”
李岚因俯身行礼,复将罗伞撑开,转身离开了东院。
她方走出门,温龄便支使青裘将湿衣裳送到小房去。青裘一走,她缓缓回身,揶揄地看着朱纨,含笑道:
“朱纨姑娘好大的火气,不知人家岚因姑娘怎么惹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