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长安的一间客栈。
安静的客房内,并没有试图引进外面街头的喧嚣。
一盏只有一点点灯芯的油灯静默地在桌上烧着。
安子澄终于坐不住了,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一口喝下小半杯茶,安子澄抿了抿嘴唇,看向已经在桌前坐了大半天的姜凤青。
“大皇子,要喝点茶水吗?”
姜凤青摇了摇头,缓缓说道,“收拾一下东西,待会准备出门走一走了。”
“去哪?”安子澄有些惊讶。
自从昨晚从富贵酒馆回来,两人便一直呆在这客栈。他也没问姜凤青有何打算,不过在这长安城闲逛的风险实在是太大了,一旦被人发现,就算是他一个人也难以全身而退。
姜凤青没再说话,又闭上了眼。
过了不久,客栈的掌柜便看着这两位奇怪的人走出了客栈大门。
之所以说是奇怪的客人,是因为这二人的装扮很是奇怪。
如今已经是暮春时节,这雍州也根本算不上有多冷,甚至在街头可以看到一些干苦力的伙计,都已经穿上了短褂,额头还冒着大汗。
然而这二人却一身裹得严严实实,进门的时候,更是连头顶的草帽都没有摘下,而且这二人上了二楼,进了客房之后,就再也没见下过楼,到了饭点都不理会门口询问是否需要饭菜的小二。
不过他在长安当掌柜当了这么多年,见过形形色色的人,这样的怪人见过的也不少。
他也很清楚,长安作为姜朝国都,城里面什么样的人都有。他们也都有着各种各样的理由来到这里,并有着各种各样的秘密埋在心中,作为一个普普通通为了生计的客栈掌柜,他能做的只有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说,管好自己就行。
傍晚的街头反而比平时冷清一些,因为大多数人都在这个时候吃晚饭去了。
安子澄与姜凤青并肩走在长安街头,再度踏在这熟悉的地方,安子澄却再不能走出过去那般坦然自在,仿佛现在脚下所踏的平整砖石,目中所见的灯火辉煌,耳中所闻的小贩吆喝,都是偷来的奢侈享受。
其实当初那一夜姜凤青的到来实在是出乎了他的预料。
他本以为姜凤青已经死在了那回刺杀中,就算万幸没死也会去找个地方躲起来,可姜凤青就这么真真切切地出现在他的面前,让他心中那条名叫愧疚的毒蛇将他的心脏狠狠啃啮起来。
其实他也问过姜凤青,难道就不怕外面闹得沸沸扬扬的各种关于他已经向二皇子低头的言论,会让就这么孤身一人出现在他面前的姜凤青,第二天早上就出现在大理寺的监狱。
姜凤青只是淡然一笑,并没有回他的话。
他没有办法拒绝姜凤青让他陪同进入长安城的要求,姜凤青也没有问他的赤卫军为何会参与到捕杀霍府的行动里面。
两人就这么走进了长安城,一如当初很久之前那样。
不知不觉走了很久,他们来到了一座破落的府邸前。
长满杂草的墙角显然是很久没有打扫过了,破旧掉漆的朱红色大门前的两个大红灯笼也布满了蛛网,大门上的牌匾已经不见了,里面还剩着半个鸟窝,不过鸟窝里面居然还有一只缩成一团的燕子。
门口坐着一个正坐在地上靠着门柱打瞌睡的老头,瘦小的身体蜷缩在一身看起来很不合身的粗布衣裳下,花白的头发在晚风中显得有些凄凉。
他的身前摆着一个破碗,碗里零零碎碎有几个铜板。
这分明是一个乞丐。
姜凤青的脚步瞬间停住了,紧紧盯着那个老头。
“那不是李伯吗?”安子澄惊道。
安子澄实在是被李安的变化给惊到了,他很难将眼前这个缩在门口睡觉,黑瘦憔悴的老头和那个记忆中还算壮实,浑身似乎有用不完的精力,能一个人把偌大一个大皇子府打理的井井有条的大管家联系在一起。
他依旧记得当初他走时,李安还笑着安慰他说,大皇子吉人自有天相,我会在这里等他,我相信他总会回来的。
那时的李安虽然面容憔悴,可精神还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