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把余老先生找过来,给秦统领看看。”梁夫人吩咐一个女卫道。
她没有一群战战兢兢的侍女们。梁夫人入主后宫,大批女官随着老主人迁出王府后,这些侍女就没有再安排女官。这也是侍女们出问题的原因之一,责任很大程度上在梁夫人自己。所以她也没有责怪这些人,只是把收了好处的人赶走了。
她把高继冲抱起来。高继冲六岁,因为是早产,能活下来已经是奇迹。开始因为没有奶水,都是靠喂马奶。后来有了秦氏才好一点。可是因为高保融担任司农在湖泽地区跑,不知道什么时候一家人都中了蛊毒,高继冲身体一直不发育,直到三岁时找到了野医余老,把蛊毒清除。身体才开始长起来,所以现在看起来比一般孩子要小一些。梁夫人也时刻不让这个宝贝儿子离开自己的视线。
但是因为高继冲从开了智慧后,就聪明过人,所以管教也更加严格。
同样是孩子,为了不影响杨继嗣,责问秦氏是等他睡着以后进行的,而且是在梁夫人的院子,没让孩子看见。但是高继冲就被带了过来。秦氏也是硬朗,她不是躲闪错误的人。她也懊恼自己想问题太简单了,自己还是女卫的头,所以咬着牙硬挨了三十军棍。
“不要皱着眉头像个小老头。”梁夫人在高继冲的脸蛋上掐了一把。以前又干又瘦的儿子现在长得粉嫩粉嫩,加上一双懂事的眼睛,让她越看越可爱。
“犯了错误就要受罚,如果你长大了,没人罚你,老天一定会罚你。因为错了就是错了。懂不懂?”梁夫人时刻不忘教导孩子。
勤政殿,梁夫人开始批阅奏折。
高继冲则坐在她身边无聊地玩手指头。十个手指头居然被他玩出了很多花样。不过母亲只要一看奏折,就没有心情管他。南平国的情况一定不好,因为他就没有看到父母和母亲在看奏折是眉头疏开过。以前对下面的臣子还算宽容,但是现在隔几天就会有些官员被贬。
聂珍带着一个女卫过来。这是要前去汉水送信的人。
不过没有敢在这个时候打扰梁夫人。倒是梁夫人抬头看了两个人一眼。用手指按了一下眉头。
才拿出一张素笺,一边想一边写,密密麻麻地用小楷写了数百字。末了又仔细看了一遍,改了几个字。见高继冲在旁边愣愣地看着自己,不禁笑道:“看什么?你又看不懂。”
高继冲小脸上就绽开了笑容。
盖上自己的印,吹干了墨汁。小心地折起来。放进信封。亲自用火漆封了。
“把这个交给大人。”
叫高保融为大人,而不是王爷。一方面从献王开始就没有自称为王,而是由上国封王。高保融自然不会自封为王,后汉也不过是任高保融荆南节度使,检校太师,兼任侍中。南平王爷是老百姓对高保融习惯性的称呼。
那个女卫把信件小心地贴身放好,又问:“见到高保勖大人如何问话。”
“不用多说什么,令他向大人告罪。当然,如果你自己想说什么,我不管。”梁夫人平时和这些女卫在一起的时候多了,私下里说话就比较随便。
女卫笑了:“属下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说完就行礼出去了。
梁夫人点头。想了想对聂珍说:“你带两队人去节度副使府上,看看里面都是一些什么人,好好甄别。把那些闲杂人等全部赶出府。”梁夫人看着聂珍笑着说:“看看秦氏醒过来没有,三十军棍打不死人,我知道你们还留手了。”
“不过秦统领是真气晕过去了。”聂珍笑道。
秦氏被这位四爷追求,其实也挺可乐的。因为大家都记得第一次在回后宫的路上,秦氏拧着剑赶走高保勖的事情。没想到这位四爷为了追求秦氏,居然收买侍女,追到后宫去了。
“你去跟秦氏说,如果没事,让她带队去搜,给我搜干净了,说不定哪一天她就是那里的主母,搜不干净别说我没给机会。派人去请王舍人过去善后,搜可以,善后的事情你们做不了。把副使府里的从官全部看管起来,王舍人会处理。看看是那些人把好好公子给带坏了。”
梁夫人一边说一边去看奏折,显然是要告一段落。
高继冲说:“我去看秦妈妈。”
高继冲总是叫秦氏为秦妈妈,而叫梁夫人为秦氏。毕竟印象中,秦氏像妈妈的时候多,当然现在都蜕变成严师了。
“不准去,你秦妈妈有事做。”梁夫人没准。这个时候正是秦氏羞愧的时候,恐怕高继冲过去只会让她更加烦躁。
“那我去外面看着。”
王府,一个个女卫从各处汇集过来,提着灯笼,身上披着软甲,背着弓箭和箭囊,里面装满了箭支。分为长枪兵和长剑兵。虽然她们大多数骑术都不错,但是因为南平国缺马,马匹只给她们训练和办事用。所以她们还是步兵和弓箭兵,因为每个女卫都把箭术当成第一要务。历次立功都是靠的弓箭。
这些女卫半数有着剑侠的称呼。荆襄出游侠,汉时跟随李陵攻打匈奴的就是他们。因为身处乱世,习武对于荆襄人来说已经成为了求生的一项技艺。就比如秦氏一个农家女,也杀的蛮兵不敢近身。不过这些人擅长逃遁和刺杀,并不擅长列阵作战。
梁夫人跟着父亲学过一些兵法。和高保融喜欢和百姓一起一样,梁夫人自己也会抽时间和女卫一起训练。不求杀敌,但求自保。这也成为了南平国的一个别样的景致。
前女卫副统领,现在的女医官,野医余老唯一的弟子聂红已经领着余老过来了。
峡州余氏,到现在也不知道他的名字,是高保融在峡州的时候认识的一个道士。不过这个道士有些特别,穿着道士的衣服,却不是那么敬鬼神。而是在道观里悬壶济世,医术非常好,尤其擅长治疗蛊毒。
余氏认为荆州湖区多蛊,是一种蛊毒虫,多伤肝。用药多用黄丹等毒药,体质好的,下药很重,体质不好的,就会减量或者用草药。但是都是一些一般的医生不敢用的药物和配伍。
经过他治疗好的人很多,但是被直接治死的也很多。正因为如此,余氏一直不肯透露自己的名字,只说自己姓余。
余氏在峡州毁誉参半,被称为鬼医。不过高保融却认为这个人有医者仁心,对余氏认为荆州蛊毒多半都是水蛊,生长在一种小型的钉螺之中的说法十分认同。因为凡属钉螺多的地方,中蛊毒的人就多,不同时期,症状不同,凡属蛊痢、蛊胀、血蛊、水毒、水症、水瘕、单腹胀、鼓胀病等等都是因为生活在钉螺中的蛊毒引起的。
高保融一家所中的蛊毒就是余老治好的。不过高继冲和梁夫人恢复较好,已经停了药。高保融中蛊毒比较深,现在还在吃药。高保融一旦认准什么事,就会很死心塌地。重修荆江大堤,其实还有一个作用,就是想要消灭这种到处都是的钉螺。高保融因为在乡村跑的时间多了,他看不见什么蛊虫,但是钉螺多的地方,死人就多,多半人体瘦小,腹胀如鼓。所以高保融把余氏请到了江陵,负责在荆江大堤修建完成后,治理湖泽地区,把它们变成良田。
余氏不仅擅长治疗蛊毒,对外伤自有一套。不过说出来挺吓人的,因为据说为了查看蛊虫,他甚至破开了死者的胸腹。不过因此绘制了人体脏器图,与模糊的医学典籍上的脏器图有很大的不同。甚至有人说他用尸体养蛊害人。
峡州刺史高从义一度要杀掉他。只因为高保融一力袒护,才没有逃走。
余氏没有成亲,年近六十才收养了一个孤儿,叫余政,比高继冲还要小一岁。能够进王府的小孩子不多,这个小家伙就是一个。
高继冲跑出来,就是要看余政来了没有。但是大半夜的,余政一定已经睡了,他就失望地撅起了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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