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梅娘原名扈四娘,因避讳且扈和狐同音,自觉不雅,又因山庄周围广种梅花,自起名顾梅娘,她师从江湖人称一尊佛甲易卿,学到稀罕武功悲啸手十九式,甲易卿和梅新霞因抵抗金兵入侵残雪口,双双驾鹤西游,其夫铁冷寒被魔教和宋朝通缉,下落不明。顾梅娘在悲啸山庄遍植梅花,凭弔性情一生刚烈的师母梅新霞。

悲啸山庄处在八百里洞庭东侧,背靠衔山,此山名由当朝鸿儒范仲淹名句“衔远山,吞长江,浩浩汤汤,横无际涯……”得来,山势虽不高,却挡住西北寒流,夏日凉气四溢,有冬暖夏凉之说。匾额题字悲啸山庄四字典雅肃穆,隐藏在梅林当中,显得朴素异常,几间茅舍用简单竹篱笆围起,悲风悄然从草丛里走到此守候多天,丝毫不见女子出入,知道顾梅娘向来足不出户,以针黹刺绣为业,只是那日屋外月色静好,从屋内搬出瑶丝筝摆放在院里,焚香端坐祈祷一番,对著圆月铮铮切切弹奏起来,悲风精熟音律,她所弹奏乐曲,音音圆润,弦弦不虚,优美之极,心中便大加讚赏。

弹奏完毕,只见她捧起焚香炉具,拜起口中念道:“

寒眼乱空阔,客意不胜秋。强呼斗酒发兴,特上最高楼。

舒卷江山略图,应答龙鱼悲啸,不暇顾诗愁。

风露巧欺客,分冷入衣裘

忽醒然,成感慨,望神州。

可怜报国无路,空白一分头。

都把平生意气,只做如今憔悴籽,岁晚若为谋!

此意仗江月,分付与沙鸥。”

吟罢又道:“师父,弟子突然领悟到之前传授十九式奥妙,多年前灾祸之星移居北天,我奉命除之却惹祸端,被魅惑星逼到此处安身,欺辱至今,夫妻不得团聚……”

悲风陶醉期间,再次打量此女子外貌四十岁左右,珠唇秀目,举止优雅大气,不像是奸邪之人,女子弹奏完毕正要返入屋里。悲风暗想,人不可貌相,既然师母派我杀你,我就不得不为,说罢,举起屠龙刀,跳入篱笆内,刀在月光映射下寒光一闪,顾梅娘撇见刀光,心中暗叫不好,快步搬起瑶丝筝入屋,不待她手触碰门环,刀已拦住她去路。顾梅娘看见蒙面人拦住她横劈竖躲,心中暗暗明白几分,这人下手狠毒是决计要她性命,心中想到此,手裡不敢怠慢,悲啸手第一式“寒眼阔”,双手翻飞,左手使个“兰花照镜”将瑶丝筝丢在一旁,右手虚翻一把抓住蒙面人刀背,忙问道:“你是何人?为何要行刺我?”蒙面人不答,继续抽刀便刺,不过一个照面,顾梅娘悲啸手第二式“客意秋”抓住他手腕道:“莫非是江湖贱人燕姬派来的?我不过是一洞庭湖边寻常村妇,如何要三番四次行刺我?”

悲风心中有些不忍,心一横仍不答,把少妇手推在一边,横裡使个“空乱斩”,以为前两次不过是顾梅娘运气好,此番她该送命了,少妇第三式“强饮酒”,翻身麻利又把他的手臂捉住,道:“你是洪门哪位少侠?萧少爷之事,我不是已经答应燕姬既往不咎了吗?”说完此话,月光下她见悲风一刀猛似一刀,知道话语难以奏效,脸色突变惨白。悲风心中陡然一沉,暗道此女子招招把他拿捏到位,又说的如此恳切,我该如何应付?朱次鲁听闻燕姬叙述,心中有些忐忑,不知何时已经站在篱笆外,瞧见俩人功夫纠缠,手中暗器“掌中”突然朝向妇人后背射去,听得“当”声脆响,那“掌中雷”被打落,朱次鲁猜测到暗处有人识破他,不敢久留急匆匆离去。

月曲沿途跟随悲风,看见他连续数天埋伏在自家门外,心中更是好奇,这晚看见他蒙面更加英俊帅气,不觉暗笑,悲风大哥做贼都做的这麽帅,我躲藏起来且看他有何举动。月曲看见悲风和娘打起来,招招都被娘轻易制住,更是觉得新奇好玩,想拍手叫好又怕人发觉,她趴伏在篱笆外看的过瘾,突然间出现个男人,冲著娘从手心中发射暗器,急忙拿块石头丢过去,准确击落暗器,男子朝她张望一下,心虚并未看清,便转身跑了。

悲风涨红脸,正在和顾梅娘相互拉扯屠龙刀,听见暗器被击落的声音,心中惊诧,恐被帮手围住,猛然间把顾梅娘推在一旁,跳出篱笆跑去,月曲跳出来叫道:“悲风哥哥,打的好好的,你跑什麽啊?等等我……”不待她去追悲风,顾梅娘一把抓住月曲,阴沉脸道:“月曲,这次又跑到哪裡去耍野了?”

顾梅娘清楚她屡次不听,怒衝衝出了篱笆,到湖边扯了数支柳条,捆扎在一起,命令月曲撩起裤管,拿柳枝抽打她小腿,恨恨道:“十四岁女孩子,不学些针黹刺绣,琴棋画,只知疯癫疯癫乱跑,招惹些不三不四之人,我送你到阴阳宫,就是让益岱真人替我好好管教管教你,怎麽私自跑了回来?”

月曲撅嘴道:“学的再好有什麽用?姐姐月夜琴棋画样样精通,还不是被你送去临安天香楼赚钱,姐姐万般无奈,你让我学她,难道也要把我送去陪肮脏客人不成?”顾梅娘闻此言,心底替女儿委屈,不由放声哭泣道:“娘知道你和姐姐都怨怼我,只是天香楼非去不可……”月曲止住哭泣,依偎在娘身旁道:“娘,只是什麽,我清楚此事复杂,娘,你说天香楼里藏着多少坏人?”

顾梅娘破涕为笑道:“小女逐渐长大,有些事也该知晓道理,我派逐渐凋零,二十年前也是千人大派,一次次为维护江湖正道,不断被魔教和邪魔外道攻破,而今只剩寥寥数人,此趟派你姐姐去天香楼,就是打探涉及武林安危一件大事,江湖中各色人等聚集天香楼,也是打探江湖消息最理想之地,虽然咱派已然凋零,却是武林正途,若是开徒授业便是拿人子弟性命儿戏,明知道是死还要豁着别人孩子去死,如此违背人伦道德。宋朝内忧外患,区区女子替国家提剑弄棒守不住边疆,却能靠灵敏耳力,为武林安稳,宋人家家和睦尽一分力,洪门掌门朱次鲁此前为获得武当掌门不惜害死道长,此刻令牌能号令江湖却无动于衷,其中必然蹊跷,因此我带着你姐俩来此隐居,只为监视他,替江湖做些微薄之责。从洪门弟子嘴里得知,魔教和丐帮暗中起誓联盟,要攻入峨眉,夺取阴阳令牌,峨眉有两位师太镇守,地势险要,一时半刻难以得逞,洪门声望日盛,广招奸邪之徒,意图勾结魔教和诸多邪魔人士,迎来送往,更是祸患无穷。月曲追奇怪道:“有那麽严重吗?”顾梅娘颔首道:“朱次鲁奸邪异常,江湖四处都有他耳目,以前在外行骗常化名陈某或王某,曾骗取武当掌门之位,现在他身为洪门掌门,势力极大,更是难以抓住他把柄,娘在此,虽然身份只是一介村妇,吃苦也好,受罪也罢,三番五次受到贼子袭击,暂时生命无忧,却能把洪门牵制住,你姐姐能够越早得知消息,才能越早避免武林损失。”月曲撅嘴道:“如此我也该去帮月夜姐一把!”顾梅娘笑道:“你脾气若是不再玩劣,前去照应姐姐我更放心,毕竟姐妹俩遇事有个商量,何况你是个机灵鬼。”说完拿手指一戳月曲额头。月曲撒娇般扑在娘怀裡道:“娘,我以后不再顽劣了,听娘和姐姐的话,明朝我收拾行囊去临安帮姐姐。”顾梅娘不舍道:“临安一时半会儿你是到不了,即便到了天香楼,仍要小心老鸨蕙钰,她是魔教中人,据闻被迫守寡等了辽殿下十载,又流落在苦寒地熬了数年,被接来宋朝,再难改旧念,内心强悍常人非能比,整日笑容不止,手段却异常毒辣,传说她擅害江湖人,被她发现是奸细的姑娘,不论好坏,会神不知鬼不觉被她害死,慎之又慎。”月曲道:“娘,女儿万般小心做人做事,你且放心吧!绝不漏出纰漏。”

顾梅娘抚摩她鬓间乱髮道:“你越这麽说,娘越不放心,萧谌阅叔叔至今生死不明,二十年多年前,我前去巍州在陷马坑内无意救了他,当时他生命垂危奄奄一息,被尖桩从胸前只刺入臀股,这个月我无端右眼跳的厉害,恐怕……”月曲跳起来道:“萧叔叔上次能逃过大难,若真有事,必然这次也逢凶化吉……”顾梅娘道:“但愿,娘也是这麽想,只是看到俩这麽乖女儿,便想起你爹,真是苍天对不住萧叔叔。“月曲道:“萧叔叔至今未娶,爹也死了多年,你和萧叔叔凑成一对,不如此刻……”顾梅娘害羞道:“不如什麽,此刻娘再想打你一顿!调皮闺女”说完母女俩人笑闹著抱在一起。月曲在娘怀抱中道:“娘,我要好好练习瑶丝筝,你要把最厉害招式教给我,我要和祖师梅新霞婆婆一样,仗义行侠江湖……”顾梅娘热泪夺眶而出,哽咽不出声,紧紧搂住宝贝女儿,缓缓道:”其实越普通越钝的武器越能掩饰杀气,世上最厉害武功便是不拿刀害人,拿起刀剑总有失漏的招势,总有气竭之刻,若是心中刀剑经历磨砺,将来走到哪里都不惧怕艰难险阻。“

萧谌阅闻听顾梅娘隐居在洞庭湖畔,几次路过都不忍推开院门,心中愧疚,如今悄然听见俩人谈话,藏身篱笆外亲眼看见母女俩紧紧搂抱在一处,心中涌出难以抑制酸楚。

潘北和尉迟承兜先后暗中奉师傅师娘之命,悄然目睹此情此景,便知道是洪门之错,清楚悲风为人坦荡,都面露尴尬之色黯然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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