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早便下起了细细丝雨,未免风寒受凉,温龄建议王亦阙留在客栈中休息,可他却执意要出门。
无法,温龄与燕绝只能跟着他一起去了。燕绝手中捧着一个沉重的香炉,所以由温龄推着王亦阙出门。
天色灰蒙,雨水不停,温龄举着伞推着王亦阙前进,望着距离越来越近的鹿血地。不知为何,她心中生出一种莫名的恐惧,有一些抓不住的画面掠过脑海。
她捂住心口,舒缓了气息。
鹿血地的城门已经被推倒,剩下破碎的土堆,零零散散的铺在地上。风卷起地上的蓬草在半空浮转,所见之处,处处皆是残垣断壁,如此颓败荒凉。
一眼看过去,这里就是一处与世隔绝的荒芜之地。
王亦阙在城门口逗留了许久,仰头望着那荡如寒烟的城门,缓缓闭上了眼。
我回来了。
城中的情形更糟,百姓们居住的都是茅草土屋,地上烂泥黄水,坑坑洼洼。当地人许久未见生人,纷纷从屋中出来,打着赤脚站在门口看着他们三人。
他们身上衣不蔽体,长得奇形怪状,十分畸形,要么缺臂少腿,要么被挖了双膑,削了眼鼻。
温龄看着他们,低着头心里十分压抑。
待穿过了城的主道,来到了一处空旷的荒地上。温龄举目一望,便见不远处竟然立着上百个石碑。他们再靠近一些,便被一旁守卫的人拦了下来。
“此处是我鹿血地圣地,无关人等不得接近。”一个高大的陶人伸出手,阻止他们前进。
王亦阙声音低沉道:“你去告诉原老,是王珩之回来了。”
那陶人听到“王珩之”三个字,手不禁颤抖。退后几步,转身疾步走了。
王亦阙遂将燕绝手中的香炉拿过来,对燕绝道:“你带了佩剑,不便前去,在此等候。”
燕绝点了点头,温龄与王亦阙一同前行。
“师兄师弟,珩之来看你们了。不能行礼,唯有持重而行,以表我心。”王亦阙捧着香炉,朝着前方的石碑躬身重重一拜,又将香炉举至胸前,持重而行。
温龄心中悲戚,眼眶酸涩。
一步一步沉重前进,一寸一寸亲触过往。王亦阙手中持重,肩上又何尝不是担负着巨大的重任!这一块块石碑,都曾是活生生的人,是陪伴他长大的亲兄亲姐。十年同门情谊,往事历历在目,然而已全然不复当年面貌。
天色更阴暗了,天倪与远处连绵的山川接掌,浮现了一道铅线。微风阴雨更为压抑沉重,两人仿佛行走在地狱与人间的边缘。
待行至石碑之前,王亦阙又郑重的拜了三拜,将香炉放在地上,走近几步,伸手抚摸着其中一块淋湿的碑,声音终于忍不住哽咽颤抖,“四师兄,珩之来了。”
温龄手举着罗伞为他遮雨,心中为他痛惜,两行清泪霎时落下。
尚未多时,城中的陶人竟然全部来到他们身后,他们多数都在农作,手上还拎着农具和采摘的果蔬。
“王珩之!”原老咳着嗽走过来,“你竟然还有脸来!”
王亦阙平复了情绪,道:“我来看望兄长姊妹,怎么不能来?”
“兄长姊妹?”原老讥讽的笑道,“当年要不是你蛊惑,你这些师兄姐又怎么会跟随你下山,又怎么会在这鹿血地丧了命?你可对得起这些同门兄弟,可对得起你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