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仞高峰浮现于前,昆仑虚的寒气经久不衰,殊颜此刻却不觉得冷。 雪狮飞快的将景翎送进华清府内,底下一众仙侍见到自家主子昏迷不醒的模样,皆是慌了神,手忙脚乱的上前来。 殊颜下了祥云,急忙冲进屋内,只见景翎双眼紧闭,云丝乱散,赤着半身趴在塌上。而在软榻一侧,一个身着明黄长裙的女子正在悉心照料,正是晏华神女。 殊颜一时间不知自己该进去,还是该离开。 正在她踌躇之时,晏华的声音传来,似乎有些生气:“他竟又为了你伤成这样!” 殊颜不明白这个“又”是何意,但她知晓景翎之前确实受过伤,却不知是因为自己。 晏华起身朝她款款而来,美目里盛满怒气。 “我以为你会好好对他,却没想你一直害他!” 殊颜也不否认,“景翎君屡次救我于水火,是我因一己之私连累了他。” 晏华冷哼一声,“你倒是云淡风轻,跟个没事人一样。你可知道,他听闻世间有两样宝贝可治好你的绝寒之症,便只身前去南海龙宫,跟龙王要那千年冰魄。龙王要他以神力作为交换,他竟然一口答应下来,白白送了五万年修为给南海。” 她顿了顿,继续道:“在万渊岭底下,又不幸遇到守护神灵,神力大损的他还是拼死夺回冰魂草,受了一身重伤还是亲手送到你跟前,却被你弃如敝履!” 殊颜愣住,景翎竟自愿献上五万年修为给南海,只为了得一颗千年冰魄替她治病。 她心中顿时百味陈杂,一种说不清的苦楚涌上心头。 “让我看看他。” 她一步一步走向他,好像早在几千几万年前就这样走过。 软榻上昏迷的俊逸青年,后背顶着无数伤痕,旧伤未愈,更添新伤。每一道口子都如此刺目,不知他到底经历过什么,为何人前笑意盈盈,人后伤痕遍布。 殊颜感到脚步很沉,只一小段路,却似乎怎么也走不到他身边。 “你若不在意他,就请将他让给我吧!”晏华美丽的脸上落下一颗清泪,“你对他的好意视若无睹,却不知正有人百般奢求这样的好。” 殊颜定住,回头怔怔看着晏华,苦笑道:“晏华神女真是折煞我了,你本就是景翎君心中的良配,其他人都不过是影子罢了,他心中有你。” 晏华见她这样说,一时竟不知是喜还是忧。 “曾几何时,人人都道我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她自嘲一笑,“可我知道,他的心早就不在我这儿了。我也有过不甘心,可是又能怎样,他的心里眼里都藏着另外一个人。” 殊颜没有回她,只是从袖口里拿出一个白瓷瓶,对着景翎身上的伤口轻轻撒上去。她一挥手,便有无数神力似碎星般笼罩过来,柔和的覆盖在景翎整个后背上,与那白色粉末融合在一处,渐渐渗进肌肤。 景翎闷哼一声,皱了皱眉,仍未醒来。 殊颜撩起长袍,靠着软榻坐下来,伸手抓住景翎修长白皙的手,将他的手捏紧在自己手心里。她忽然在他的掌心里触到一样东西,不动声色的收进怀里。他的手指节分明,煞是好看,只是太过冰凉。 另一只手轻轻拨开景翎额前散落的细发,她还是头一回这样近距离的看一个男子。他的凤目狭长,眼尾有微微扬起的弧度。平日里,他最喜欢笑,凤目亦盛满笑意。他的鼻梁挺拔,鼻尖极小。薄唇此刻毫无血色,衬得他愈发虚弱。 殊颜神色平静,她与景翎交握在一起的手正泛着汹涌的金光。她不能继续承景翎的情意,他受的伤,她会治好;他消散的修为,她也会还回来。 良久,她才松开手,将他的手轻轻放回去。随即在他眉心一点,景翎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 殊颜起身,将手中的白瓷瓶交给晏华,开口道:“这是紫芥散,劳烦神女每日替他敷药。” “你为何不自己来?他若是看到你,身上的伤也就不治而愈了。”晏华接过药瓶,语含讥诮。 “我要去见一个人。” 话音刚落,她便已经走出门外。 “天帝?” 殊颜停下脚步,狐疑的看了她一眼。 晏华的笑中带着凉薄,“我料殿下也不敢为了一个侍从跟天帝起争执,可以殿下的性子却一定要问个清楚。” “你倒是了解我。”殊颜不可置否。 晏华美目一转,啧啧叹道:“天帝护你护得紧。即便凤栖宫犯下这样大的事,也能与你这个一宫之主撇清干系。你若不知好歹前去质问,还真是伤了他老人家的一片苦心。”

“我对此事的确不知情。”殊颜如实道。 “此事在六界闹得沸沸扬扬,众人皆道你是幕后主使,怕是只有殿下自己还不知情。”晏华阴阴一笑,“要么找个替死鬼,要么殿下自己请罪。总不能叫他人污蔑了天帝公私不明。” 殊颜心知她打的什么主意,挑眉道:“不劳你操心,我自会揪出罪魁祸首!” “殿下好魄力,可惜时间不等人呀!”晏华幽幽道。 九霄云阙上,琼楼玉宇,云山雾海。 殊颜跪在凌霄殿门外,跪得膝盖发麻。凤栖宫犯下这样的事,与她这个一宫之主脱不了干系。 她如今陷在进退不得的坑里,堵不上的悠悠众口,铺天盖地的风言风语。不管她是否知情,是否参与,她只能先请罪。她隐约觉察出,此事本是冲她而来,但她恰好人在凡间,日日陪着娘亲。 但六界之人不会相信她的话,反而会诟病父君娘亲一手遮天。 “小六。”一个声音自身后响起。 “五哥。”殊颜没有回头,也知道是青枢来了。 “此事本就与你无关,你这是何故?”青枢不解。 殊颜忽而笑道:“五哥,的确是我之过。” 青枢扫了一眼周围,压低了声音道:“你胡说些什么?你不知道现在多少双眼睛盯着呢!” “鸠衍是我的人,他只会听我的话行事。”殊颜正色道。 “你疯了?”青枢眼皮子直跳,他有很不好的预感。 殊颜也不看他,屈身伏在地上,沉声道:“儿臣有错,特来请罪!” 凌霄宝殿的大门未动,殊颜跪在地上重重叩首,一下,两下,三下 青枢奈她不何,气得骂道:“疯子!我再也不想管你了!” 殊颜还在继续,磕得额头上红肿了一大块。 “吱呀”一声,随着一阵疾风拂过,凌霄宝殿的大门终于打开。 殊颜闻声停了下来,抬头望去,高座之上的天帝正皱着眉看她。 “是儿臣没有管教好手下的人,特来请罪!”她面不改色道。 忽然,有一股猛烈的妖气袭来,随即一道紫影在她跟前落下。 “六殿下这是认罪了?” 殊颜定了定,看向来人,红发紫衣,妖气浓重。 “这样也好,省去我们不少麻烦!”妖王战离媚眼如丝,对着她挑了挑眉,“那就请天帝以天规治罪吧!” 天帝面上愁云密布,不做声响。 此时,从殿内又缓缓走出一个黑色身影,“九头鬼鸟为祸六界,亦伤了不少我鬼族将士,天帝今日不给个说法,怕是难以服众。” 鬼王胤辰对殊颜裂开一个阴恻恻的笑容,殊颜亦不示弱的回敬一个冷眼。 未等天帝开口,殿外便涌上来一众人,纷纷拜倒在地。 “请天帝明鉴,还我水族一个公道!”北海水君跪在地上大声疾呼。 “可怜我那还在襁褓中的小儿子就这样被鬼鸟吃了去!”说话的是栖霞山的妖君。 底下齐刷刷跪了一群呼天抢地的人,他们中间齐聚了妖鬼仙魔四族,而这群人的眼神巴不得吃了她。 殊颜有一瞬间的恍惚,好似又回到敖钦跳下诛仙台那年,她也是这样跪在父君面前,接受众人的指点与谩骂。 她在乌压压一片人群中,看到一个黑色长袍的青年,他的身侧站着一个红衣女子。 殊颜低头自嘲一笑,果然落魄的时候,仇人都会眼巴巴来看你的笑话。她紧紧捏着从景翎手中拿过的东西,真相很快就会浮出水面了。 红音躲在风致身后,眼中的得意溢于言表。尊贵如她,也有今日。 殊颜冷静扫过众人,却看到一个意外的身影,是一脸无措的玉鸾。 她顿时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玉鸾怎么来了?她得到了什么消息?鸠衍不是说从未告诉过她? “殊颜!” 等了许久,天帝终于开了口,威压震慑了众人,凌霄殿外顿时安静了下来。 殊颜回过思绪,故作镇定的望去。 “儿臣在!”她的声音没有情绪。 “偷取紫匙放出鬼鸟一事,虽与你无关,却是你手下之人所为,你亦难辞其咎。”天帝道。 “父君,经儿臣查实,此事另有蹊跷。鸠衍并不知当年鸟族灭族一事,是有人故意告知,并撺掇他犯下大错!还请父君明察。”殊颜不卑不亢的道来。 “六殿下可真会说笑,

鸠衍居心叵测,人尽皆知。何以你一家之词,就妄想洗清他的罪名!”鬼王胤辰冷道。 “并非我一家之词,我手中已有证据,此人我也已经知晓是谁。”殊颜回头明艳一笑,“我给他两日期限,若不主动请罪,两日后,我自会昭告六界!” 在场所有人皆是一惊,底下瞬间炸开了锅。 殊颜看向他们,将他们的言行举止都看在眼里。 “六殿下既然有证据,为何现在不拿出来?偏偏要等到两日之后,或者说你是在故弄玄虚!”妖王战离一脸玩味的看着她。 殊颜一脸淡定的笑道:“若我现在拿出来,怕是会伤了某些地位尊崇之人的颜面。若他自首,父君或许还能网开一面。否则,这可是株连全族的罪过!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呀妖王!” 战离说不过她,冷哼了一声,撇过头去,不再理她。 “即便如此,六殿下亦难逃其责。”人群之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是呀!若不是六殿下没有管教好她的手下,也不会发生这样的惨事!” 抗议声此起彼伏,天帝愁得眉毛都拧在了一起。 “殊颜听令!” “儿臣在。”殊颜屈身伏在地上。 天帝无声的叹了口气,“凤栖宫惹下大祸,身为一宫之主,你亦有责。罚你下界渡劫,历经三世苦难方可回上界。待抓住真凶之前,你且呆在凌霄殿内面壁思过。” 殊颜抬头望向高座,嘴角一笑,神色轻松,“儿臣遵旨。” “诸君散了罢,本君乏了。”天帝挥了挥手,示意底下人退去。 妖王和鬼王似乎对这结果并不满意,决议待两日后再来看这出大戏。 原本乌压压的人群散了大半,殊颜缓缓起身,膝盖已经麻得没有知觉。她试着走了两步,脚步有些踉跄。 一只手扶住了她,“殿下。” 玉鸾的脸色不大好,正满脸担忧的看着她。 “鸾儿,鸠衍的事你都知道了?”殊颜叹道。 玉鸾咬了咬嘴唇,点头道:“是衍哥哥害了你。” “他太糊涂了,听信了奸人的撺掇。”殊颜缓缓朝着凌霄殿内走去。 “殿下可知真凶是谁?”玉鸾惨白着一张脸。 殊颜站在殿门口,若有所思的看着她,“鸾儿,你来凤栖宫多久了?” 玉鸾微怔,“殿下,有五万六千年了。” “有这么久啦!”殊颜笑了笑,“那我待你如何?” “情同姐妹,亲如手足。”玉鸾不假思索道。 “鸠衍是你亲哥哥,我亦情同你亲姐。”殊颜垂下了眼眸,“鸾儿,即便这样,你还不肯告诉我真相吗?” 玉鸾如遭雷击,惨白的脸上更是煞白。 “原来,殿下你真的都知道了。” 殊颜苦笑,“方才还不确定,但现在知道了。” 她掏出袖口中的东西,是一块鸽子蛋大小的血玉,是她从景翎手心里拿到的,这块血玉是玉鸾自幼便随身携带的,她从不离身。鸠衍也有一块,是白玉。但在镇妖塔旁的草堆里,景翎捡到的是这块血玉,而非白玉。 那日,偷取紫匙、放出九头鬼鸟的人,不是鸠衍,而是玉鸾。鸠衍发现了她的异常,为她顶了罪。甚至不惜欺骗自己,只为护住玉鸾。 其实她早该料到,在景翎的连日质问之下,鸠衍仍旧不肯说出真凶,除了玉鸾——他世间仅剩的亲人,还能有谁值得他这般以命相护。 “天塌了,有我顶着。你走罢,再也不要回来!”殊颜背过身去,闭上了双眼。 玉鸾朝她跪了下来,瘦弱的身体微微颤抖,“殿下,若抓不到真凶,你会怎样?” “我自有办法。” “殿下保重!此恩此情,玉鸾只能来世再报了!” 她一脸郑重,对着殊颜重重磕了三个响头,便起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殊颜扶着门框,顿觉头疼得紧。 曾经热闹的三人行,如今只剩下了她一个。 曲未终,人已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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