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三刻过后,地宫内部一个密不透风的小隔间内,躺在床上的青年缓缓睁开了眼睛。他摸了摸身上崭新的布条,又嗅了嗅空气之中残留的药味。原本化脓发聩的伤口已经开始结痂,并且在药的刺激下隐隐的痒痛着,还未等他放下心来,却忽然听见一声极其微小的响动。
青年虽目不能视物却一直仔细警觉着,此时呼吸一窒,从床上坐起了身低声道:“谁?”
闷闷的嘭一声。
有人擦亮了灯火,橙红色的光映亮了青年的面容,来人仔仔细细看了看他的脸,突然笑道:“你和那女人真像。”
“你终于回来了。”来人的视线明显停留在青年柔和的五官上,等他注意到那双无神的瞳仁之时,更是难掩眼中狂热的情绪。
“你是谁?” 温述秋抬起脸向那个方向望去,面无表情地说道:“哪个女人?”
“你难道连自己的母亲都不认识了吗?” 那人端着烛火逐步走近,然后坐在床边,伸手轻轻摸了摸青年的脸颊:“转眼你就长这样大了,还记得吗,你小的时候我还抱过你。”
“你做什么——” 话音未落,温述秋浑身便是一颤,那人冰凉的手指像蛇一般顺着面部先线条逐渐抚摸向下,仿佛下一瞬就会掐着他的脖子,然后大力甩出去。
青年克制不住这种由记忆而来的恐惧感,他竭力让自己不要颤抖的那样明显,可是完全没用,被脊背上的筋骨尽断的痛苦和才受的伤混合在一起,仿佛一只无形的手一般推着他走入黑暗的深渊。
“别、别碰我!” 青年惊慌失措,一把拂开了那只冰冷的手。离开那深渊之后,雯输球才感觉暖意回到了自己身上。青年长长吸了口气,萎顿地靠在床边。
他想,他知道来者何人了。
“小郎,该唤我什么?” 那人被打开了手也不见恼意,仍然勾着笑。
温述秋死死抿着唇,闭上了眼睛认命一般唤道:“父王。”
两个字一出口,便不单纯再是一个词了,它是幼时永远冰冷的摆在地上的食物,是无人教导无人相陪的时光,甚至是每日惶恐随时送命的恐惧。温述秋再也压抑不住绝望的心情,趴在床边不住地干呕起来。
男人饶有兴味地坐在一旁看着,从他的角度自然能看到青年脸上变幻不定的表情:“小郎,本王终于见到你了。”
温述秋的胃中一阵翻腾,却也始终吐不出来什么,等那阵感觉缓过去之后,青年虚弱地趴伏在床边,无力地说道:“是啊,终于见到了。”
“本王听闻你在外游历,倒是有三两好友?” 恭王卷起青年一缕柔韧的长发,仔细把玩着:“小郎天性纯挚,可别让江湖中人骗去沾染什么不好的习性了。”
温述秋垂着眼,轻声道:“说的是。”
“知道为何本王要将你召回吗?” 男人紧紧盯着青年的面孔,细细看着他的每一点表情变化。
温述秋心里一顿,缓缓点了点头。
“那么现在拿出来吧。” 卫从容拉了拉那缕长发,“不要想借口,本王心中自有定数。”
“我有个条件。” 提起母珠,青年顿时便镇定下来,他冷静地抬起眼和自己的生身父亲‘对视’。这是他九死一生来这里的最终目的,即使再恐惧也不能自乱阵脚。
“金银财宝、地位美人,吾儿想要什么便有什么。” 恭王不甚在意地说道:“待本王大业既成,你也不会被落下。”
“我要你撤去对晏无意、顾平二人的缉捕令。” 青年低声道:“只此一条,你想要什么我自会乖乖奉上。”
卫从容微微一怔,看着面前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青年,旋即他挑起眉头:“不可能。”
“珠子的下落只有我一人知道,” 温述秋抹去嘴角的污渍,眯着眼睛笑了起来:“若是您不应允,那个珠子最终落到谁手上——便再也无法保证了。”
卫从容沉下了脸色,出手如电,一把掐住青年的脖子,阴狠道:“你给了太子,是吗?”
“不是,不过一样。” 温述秋被掐的喘不上来气,面色青紫交加,他却始终笑着,刚才的恐惧全都消弭一空,剩下的完全都是不齿和不屑。
“你是真的不怕本王杀了你?” 卫从容面上勾起一个阴森如鬼的笑容,“好大的胆子,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本王。”
“你....不会.....” 温述秋放弃了挣扎,尽量减轻呼吸。
卫从容深深看了他一眼,逐渐松开了手,青年倒回到床榻间不住地咳嗽着。男人拿出块小帕子,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轻声说道:“你说的对,我是不能杀了你,但这不是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