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身着草青色长袍的男子,左手持酒杯,右手拿着筷子,高声吟唱,还时不时地敲击一下面前窄桌上摆着的碗碟。
“好!”围着他的众人纷纷喝彩。
“随口一唱,借以抒怀,见笑见笑。”男子如冠玉般的脸上洋溢着笑容,抱拳向周围道,见时习之也在看他,也向时习之一抱拳。
时习之回了一礼,心道:这是何人?我从未听说上京城里有此等人物。
飞舟上人很多,也并不都是来自上京。京畿地区以及一些富饶的地区的弟子也有赶着去黄乙古原的。都说黄乙古原神秘莫测,是修炼的好地方。这些年轻的躯体都流淌着献身云梦的热血,厚实的胸膛里都跳动着报效云梦的心。
时习之与他们相隔四排,但仍被他们感染,那颗因离别而萧索的心,逐渐恢复过来,重新变得活力四射。
他忍不住站起身,对长孙珮说:“借过。”他想离得更近些。
“砰--”一阵猛烈的撞击声响起。舟体立刻剧烈摇晃起来,附近窄桌上的碗碟“噼里啪啦”地掉了一地。众人顾不得收拾,纷纷稳住身形看向舟体的左侧。
时习之猛然扶住桌子,惊讶地看向对面舟体。刚才还平整的舱壁,此刻像被什么重物锤击一样,凸出了一块。
“砰--”又是一下撞击,飞舟猛烈摇晃。这一次的撞击,不再是舱壁,而是撞在了一扇窗户上,一个土黄色坚硬如磐石样的东西,直接把一个同行的人撞得当场吐血。
破裂处的罡风呼啸着钻了进来,冷冽得如同刀子一般。
舱内原本还算镇定的人群顿时慌了阵脚,开始四下逃窜。
“救命啊,这是什么东西---”
“我也不知道啊--”
“啊,谁踩我,我--”
一时之间舱内乱作一团。
“别乱动--”时习之见庄易游一脸惊慌地起身,欲随人流跑出去,便一把抓住他,“人这么多,你不要命了?不怕被人踩在脚底?”
庄易游看着这个稚气未脱的脸庞一怔,声音颤抖着:“我怕啊,可我更怕被撞死--”他指指刚才撞击的地方。
刚才被撞击的人胸口瘪了下去,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此时舟内却响起一个声音:“大家不要惊慌,保持镇定。”一连喊了好几遍,舱内的人群才稍微平静下来,回身看着那个躺在地上的人。
“他还有救吗?”
“不知道啊,你们谁去看一看?”
正在众人纠结派人去看看时,那个黄褐色的磐石突然动了起来。它来回晃动几下,突然张开了嘴,嘴里都是锋利无比的牙齿,闪着阴森的光。这几乎占满了整个船舱的东西,竟然是一张嘴!时习之看向窗外,只见外面一只可怖的大眼周围是灰黑色的羽毛。它瞟了舱内一眼,拔喙离开。 众人惊魂未定,再想救援,地上哪里还有刚才那人的影子。
“被它吃了!”庄易游手哆嗦着指窗户,“那妖兽吃人!”
“大家镇静,刚才是巨嘴隼,这次不知道怎么通过乱流到了这里,飞舟的护卫光罩已经开启,大家放心,”刚才的声音又响起来,与此同时,一队穿着白衣的执事,火速赶了过来,打出了一堆符箓,各色闪光之后,飞舟竟然恢复如初。
大家相互对看着,又坐回去,只是人群中少了一个人,再也没了刚才轻松愉快的氛围。
“巨喙隼,”时习之默念着这个名字,想到之前看过的《异鸟录》里的介绍:巨喙隼,喙巨且坚,异常凶猛,食肉,有时也食人。
只是巨喙隼平时生活在乱流中,除非乱流里发生了什么事,否则很少出来,而此地离乱流还远得很,它们怎么出来了。他紧皱双眉,又看了眼窗外,心里升起一丝不太好的预感。
“时公子?你为何这幅表情?”庄易游敲敲时习之面前的桌子,“从你一上飞舟,就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我劝你想开一点,咱们找时机再回。”庄易游以为时习之还在郁闷去黄乙古原的事,忙热心地开导。毕竟刚才他还拉着自己,免于踩踏的危险。
“没什么,”时习之轻轻一笑,“我只是在想,飞舟怎么会被攻击,按理说--”
“按理说,飞舟的防护罩应该早就开启了,不应该等到被攻击才开启。这要么是疏忽要么是阴谋。可是飞舟上的人不应该出现疏忽这么低级的错误,所以只能是--”米少沧拿把剑,双手抱于胸前,接着说道。
“阴谋?”庄易游瞪大眼睛,看看时习之,又看看米少沧。他往米少沧身边靠了靠,“谁的阴谋。”
米少沧往旁边闪了闪,冷着一张脸,不再说话。庄易游又看向时习之。
时习之歉意一笑:“我也不知道。”他慢慢握紧倚在舱壁的长枪,眼带警惕地打量着周围。巨喙隼通常群居,只是不知刚才那只巨喙隼是落单的,还是打先锋的。
长孙珮见他一副严肃的表情,也跟着紧张起来,压低声音:“怎么,攻击还没完么?”
时习之摇摇头,他也不清楚状况,只能小心行事。
“我们最好戒备起来--”刚才唱歌的华服男子,在不远处对大家说。
“对,我们大意了。”旁边有人附和。舱内的氛围比之前更紧张了。
一连两日,都再没出现饮酒作乐的情形。
“前面就是绝空渊了,里面都是乱流,而且妖兽横行。所以飞舟可能有所颠簸,但大家放心即可,防护罩可以抵挡这些。”前两日的声音又在舱内回荡着。
“过了绝空渊,就到了黄乙古原的地界了,”庄易游松了一口气,往后一靠,对着时习之说,“以后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你多大了?看你还没我大--”
“十五有余。”时习之回道。
“那你比我小,估计是最小的了,你们说呢?”庄易游看向长孙珮和米少沧。
二人虽未说出自己的年龄,但却不约而同地同时点头,赞同庄易游的说法。
米少沧难得睁开眼,仔细打量了时习之一番。时习之一袭藏蓝长袍,眉清目秀,虽然稚气未脱,但眉宇间的坚毅早已将他与同龄人区分开来,甚至把一旁衣着隆重庄易游都比了下去。米少沧装作不经意扫了眼时习之手中长枪,没有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