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峤垂头丧气地走出咸亨,掌柜终于放下心头大石,“醒”了过来。
他蹲在栏杆后小心窥探,只见桓玮大摇大摆地步向门口,还不忘把陈高留下的那两锭黄金顺走,才走出咸亨。
出了咸亨,桓玮快步走到温峤身旁,低声问道:“某已命人至元规处索要赎金,温公可要紧不?”
温峤哭丧着脸说:“甚善,只是勒得我浑身生疼。”
桓玮正想命下人为其松绑,又打算一路上做做样子,押送到船舫上便可。
温峤却轻声说:“还需多加点力度,方好教人信以为真。”说完他又呼天抢地,说以后再也不碰樗蒲,今日如斯下场就是自己作了孽,有愧列祖列宗,如此云云。
桓玮暗叹一声,心想温峤为筹军费,竟出此下策,对象还是自己好友。
此等舍身取义之举,他虽不能至,心向往之。
原来司马睿正拉拢庾亮,以此来削弱王导之势,甚至于聘庾亮之妹为太子妃。
庾亮有弄权之心,却无北伐之意。温峤深知若然直接开口求助,必定不被庾亮接纳。
围观民众稀稀落落,可见大家对温峤又欠赌债之事,已是见惯不怪。
温峤不见此前出手相救那几名贵妇在此,心中稍安。
桓玮等人一路装模做样,将温峤押送至淮水边,只见一艘船舫已在此等候。
船上筑有亭楼阁宇,气派十足。数名歌伎立于船上,凤箫声动,恍如天上人间。
温峤等人上了船,一进屋内,桓玮立刻为其松绑。
温峤舒展了一下筋骨,开口道:“此非勾栏听曲之时。元规所乘马有的卢,虽千里一日可至。稍有差池,恐怕会误了大事。”
桓玮说这才符合他商人的身份,温峤觉得有理,只好作罢。
众歌伎见温峤仪表堂堂,于是挤眉弄眼,暗送秋波。更有一歌伎捧上温茶,借故亲近。
温峤心中大叫不妙,更盼庾亮快些到来。
岸上忽有马蹄声响起,自远而近。温峤大叫“速将我缚之”,众人手忙脚乱,乱绑一通。
温峤被绑票的经验毕竟丰富,他迅速指导好众人如何站位,如何配合演出,随后抢先一步登上船舷,对着岸边用尽全力高呼道:
“卿可赎我,卿~可~赎~我~!”
温峤甚至刻意喊出了破音,凄惨之情足以让听者伤心,闻者落泪。
却见来者不是庾亮,而是他派来的仆人。温峤心知这下信誉尽毁,连庾亮都觉得他无药可救了。
不过当下覆水难收,只能一条路走到黑。
桓玮命人驶船舫靠岸,那仆人便上船交了赎金。
温峤重获自由后,松了口气,又厚着脸皮问仆人庾亮何以没来。
那仆人与温峤相识,此时脸色不太好看,支支吾吾地说:
“我家主人吩咐过,以后若是…若是再遇到此事,一概当作不知。望…望温公好自为之。”
说完就急急忙忙上马离去了。
温峤早有此料,不过今日事出有因,只能日后再修补与庾亮情谊。
眼见今日之事已办妥,温峤正想回到船舫,与桓玮商议得失。
桓玮与温峤兵行险着,合演马骝戏,也是压力颇大。须知此事若然被庾亮识破,后果不堪设想。此刻他搂过一名貌美歌伎,又招呼温峤上船服散作乐。 不料此时,又有一驾牛车从远而至,一人从车上缓缓而下,一身便服,赫然是王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