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温峤在木屋内来回踱步,踌躇不已。
前天,庾亮听闻温峤出仕为官,马上就找上门来。又听温峤说戒了樗蒲,心中大喜,立刻命人为温峤置办了新衣等物。
庾亮出身颍川庾氏,家世不算显赫,但随其父住在会稽多年,家财远非孤身一人的温峤可比。
之前温峤数次欠债,均是庾亮出手相助。
除了数日前那次。
温峤紧握着手中信,回想起当日南下之时,刘琨对他的嘱咐。
他闭目片刻,终于下定决心,于是从容又决意地走出木屋,再次往南市而去。
司马睿知道温峤脾性,故允许温峤明日才履职。
今天,温峤要争取时间放手一搏!
“今早特意让景纯帮我算了一卦,得屯卦。所谓‘元亨,利贞,勿用有攸往’。”
“景纯说应当耐心囤聚力量。我不懂卦象,只知事在人为之理。”
温峤内心已无波澜,他眼神坚毅步入南市,径直走到了茶楼内。
此茶楼名为“咸亨“,有两层,乃数年前三吴商人集资所建。目的是为了方便商人休憩和交流经商信息。
居民也可入内吃茶,不过咸亨茶饮价格不菲,不是一般庶民能消费得起。
首层已坐了不少商人,二层有包厢数个,温峤之前偶尔也在厢房内玩五木之戏。
温峤一到茶楼,所有吃茶的人便看着他笑。
有的人叫道“温泰真,可是又向元规借得钱财了!”掌柜却满脸堆笑,上前客气地问温峤喝些什么。
温峤不理会众人,只是淡淡地开口道:“温一壶茶来。”说完摆出几枚铜钱,又在柜台上逐一排好。
起哄的商人见温峤没反应,于是又有人取笑道:“温公今日又换上新木屐了!”
前几天围堵温峤的那名年轻壮汉,此刻也在场,一听此话立刻大笑起来。
茶楼内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温峤把玩着庾亮送给他的玉佩,面无表情。他等众人笑完了,才徐徐道:“温某今日兴致甚浓,诸位谁愿与我一战?”
温峤说完,缓缓坐到一名商人面前。
这货肥头大耳,正是方才出言取笑温峤之人,也是昔日的苦主陈高。
此话一出,气氛再度被点。陈高急不可耐地命人取来樗蒲,又出言羞辱一番。
掌柜脸色大变,急忙跑过来,低声对温峤说:“温公既为散骑常侍,又何必与此等小人一般见识?“
温峤一听,心知掌柜已得知他为官之事,消息果然灵通。
不过他今日前来,不但是意气之争,更是为了求财。总之此前失去的种种一切,今日他便要这班商人百倍奉还!
只见温峤平和地答道:“也可。不过素闻陈高也读过几年,劳烦掌柜与陈高一问,不知高升的‘昇’字,有几种写法?”
陈高就坐在温峤对面,哪里需要掌柜传话。他一听温峤话中带刺,不禁心生怒意,正想拍案而起。
掌柜赶忙过去,拉过这几名商人,在不远处低声解释。
温峤自顾自地吃着茶,几名商人已经笑得像个猪头一样,上前道贺。
散骑常侍虽然看似官职不高,但入则参与国事商议,出则与皇帝同行,非比寻常。司马睿未算大权在手,但试问有几个商人敢轻易招惹皇帝跟前的红人?
温峤挥挥手说:“为国效劳不过本分而已,没甚值得道贺。” 陈高却涨红了脸,额上青筋暴起,怒哼道:“司马睿又怎样,温峤你今日若是敢赖账,就算是司马懿来了也没得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