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自从建立之日起,就占据了重要的地位,这里是交通要道,这里是兵家必争之地,这里是经商者的天堂,这里是学问地摇篮。

陈白泽来此求学已经一年半,眼看年关将近,迫切想回乡过年,于是,陈白泽便聚集起一同回乡地学子,租了足足五辆大马车,从金陵浩浩****的出发。

陈白泽来自沿海地一个小镇,陈家祖先为先皇立过功勋,小镇被赏给陈家,可能真地是富不过三代,家产逐渐败光,传到陈白泽爷爷这一辈,只剩下一大片地农田,好在陈白泽有位大伯去京城做官,倒是守住了这一大片家业。

陈白泽今年刚满十六,不成武不就,整天跟着乡里一些混混玩在一起,今天爬寡妇墙头,明天偷看小娘子洗澡,再不济,就骗骗孩童的小吃食,着实上不得台面。

直到十五岁,被二姐一顿毒打,然后扔到金陵求学,当年气的都没回乡过年,今年实在熬不住对家里的思念,于是就有了这学子结伴回乡的景象。

一路上,众人下棋吟诗,倒也其乐融融,这些学子,都是江淮一带殷实人家的子弟,有一心求学的,当然更多的是被父辈扔到金陵镀金的,学个三年,回乡好找个大家闺秀然后继承家产,就这么平平安安过一辈子。

学子中有位姓黄的,他家是做瓷器生意的,据说还给宫里送过瓷器,不过陈白泽估计这货在吹牛,如果真的给宫里送过瓷器,随便入了哪位贵人的眼,还每次吃饭还跟他们计较那几钱?黄姓学子瞥了一眼五辆大马车后面跟着的一辆简朴的小马车。不爽的说道,“我们父辈送我们来金陵是来学习的,那家伙倒是像来享受的一样,还敢自带马车?他难道不知道一辆马车在金陵一年的保养费够他租十几辆了么?”黄姓学子这么一说,立马有人附和,小马车一共有三人,除却一位车夫,还有两人,一人姓敖,还有一人姓朱,不巧,是陈白泽的发小兼邻居。但是跟陈白泽可不是一路人,人家从小就聪慧异常,特别是术算,连镇上酒楼的老掌柜都不如他,这次来金陵,家里本就是租种陈家田地的父母更是砸锅卖铁,求助亲戚,才送来了金陵。至于这位敖姓公子,更是县城内的大户了,这位家里真的是跟宫里有关系的,家境殷实的让人发指。

黄姓学子发完牢骚之后也没了下,他虽说浑,但也不至于给自己招不痛快,这时一位沐姓学子站起来说道。“要不,我们去找敖公子对对诗词?”当场众人摆手,这玩笑开大了,私底下发几句牢骚,还是可以的,羽嘉兄不在,谁能正面对上这位敖公子,学一途,除非把这位敖公子按住,捂住嘴,不然还真没胜算。这位敖公子可是被先生列为金陵诗前三甲的人物,可是有望摘得状元郎的人物。这些混吃等死的富家弟子,如何敢去招惹。

“诸位这就怕了?那敖公子也不是三头六臂的人物,如若诸位都不敢,那我就独自去了”沐姓学子秀眉一挑,大步向前。

众人微微一愣,然后心头微有怒意。就这么被看不起了?这敖公子也不是三头六臂,即使是三头六臂,我们这有十几号人呢,加起来胳膊头不比他多?走,有人带头,自然有人跟上,人一多,自然也就不怕了。

此刻,敖朱两人正在马车内交谈,

“当今天下,我朝雄踞中州,北边有蛮夷虎视眈眈,南朝十八国亦是左右摇摆,虽说我朝国立强盛,但圣人有言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哈哈,贤弟勿扰,北方蛮夷虽勇却无智,残暴异常,若真有一天南下,我朝必举国抗之,至于南朝十八国,墙头草而已,别说对我朝有什么影响,就是他们内部也得打个几百年才能安稳。”

朱姓学子听到这个说法,会心一笑,继而不说军国大政,改说江湖风流。可还没说上几句,就被马车外的人声给止住了。两人下车,看到沐姓学子带着一帮富家子弟围在马车前,不禁都会心一笑。

敖姓学子拱了拱手,对众人说道。“诸位同窗,今日一同行路实乃幸事,诸位闲暇可至我桃县,敖某摆下酒席与诸位痛饮,到时候吟诗作对,岂不比在这荒野来的惬意。”

众人本就不想前来,现在见有楼梯下,便赶紧下来,谁也不想平白丢了面子。现在想来,刚才是被激将了,着实有些上脑啊。众人纷纷拱手告辞。

“沐兄,陈兄,上车一叙?”

陈白泽很无奈,你们三人都是人中龙凤,自然有的聊,我一不学无术的家伙,找我干什么。但也着实抹不开面子,好歹也是同乡,陈白泽硬着头皮上了马车。

“朱兄,我们刚才说道江湖,正好,沐兄,陈兄也在,不若,陈兄先说说?”陈白泽连忙摆手,示意桌上的桂花糕挺好吃,你们说就行了,我听听。桂花糕做法简单却繁杂,从开始到最后要经历五部,制熟粉、制糕粉、制提糖、制心子,最后装模具。而且各家做法都不一样,这个桂花糕很和陈白泽胃口,配上来自太平县的猴魁,端的是美味啊。

朱姓学子骂了一句猪,敖姓学子说了一句真性情,沐姓学子则微笑开始发表自己对江湖的看法。

“江湖总离不开庙堂,武艺学成,当卖与帝王家,如今各镇将军手下都有成名已久的江湖人物,只是据说江湖之上还有仙道,不知是真是假。”

“红鲤,你就这点不好,做什么都藏着掖着,这里都是自己人,除了那头吃桂花糕的猪。”朱姓学子不悦道。看了一眼那头吃桂花糕的猪,发现他已经把桂花糕分成四份,吃光了自己的一份,然后直勾勾盯着下一份,见三人都没有表示,便寻找别的糕点。

“朱公子教训的是,小女子受教了”沐红鲤莞尔一笑,对着朱姓学子一拜。

朱姓学子不由苦笑,这位姐妹从小就是一点亏都不肯吃,不然也不会男扮女装跟自己跑到金陵求学,这么多年,也只有自己能跟她以朋友身份相处。

“原来沐公子是女子”敖公子笑道。“虚伪”陈白泽没有找到糕点,听到这话,有点好笑,“整个院,谁不知道她是女子”朱姓学子对着敖姓公子抱歉一笑,继而转投训斥。“这是为人处事的基本礼节,大姐没有教过你?”

“大姐从不教我这些,大姐只告诉我,一切按照自己心意来就行”陈白泽骄傲的说道。

他们说的大姐,是陈家大姐。

朱姓学子有些怒其不争,转而继续跟沐红鲤、敖阵两人谈天说地去了。此次从金陵回乡,走的是官道,几辆大马车走走停停,目送友人回家,约好少时再一起回金陵,这一路银子是不少的,能结伴而行省些银钱,去青楼歌坊多听两首小曲,总好过给这些赶车的粗汉吧。

路程再远,总归是要到的,桃县内,敖阵沐红鲤结伴回家,陈白泽则和朱姓学子租了一辆小马车从桃县出发去桃花镇。那里有鸡汤面,有桃花,有亲人。

桃花镇,自古以来就以双绝出名,一绝是桃子,这里的桃子结的又大又甜,这里十户有十户种植桃树,另外一绝就是桃胶。桃胶又名桃花泪,颇具药用价值,跟木瓜炖成甜品,更是大姑娘小媳妇的最爱,据说以前,还有宫里的娘娘专门来看过这片桃林,亲自带回去了数百斤桃花泪。

没有跟马夫讨价还价,陈白泽站在大门前,思绪万千,一年半没有回来,不知道家里人怎样了,爷爷身体还好么?大姐还是那么爱看么,二姐呢,最好不要在家,可是也好像见她啊,伸出去推门的手又缓缓的缩了回来,门却开了。是陈婶,挎着竹篮去菜场买菜去了。开门见是陈白泽,连忙惊喜的朝屋内喊了一嗓子。然后伸手掸去了陈白泽身上的灰尘,嘴里说着陈婶给你做最喜欢吃的红烧肉,就快步往菜场跑去,早已忘了,刚刚老爷子要吃红烧肉自己不满的情绪。

一身白衣出站在院内,陈白泽有些不敢看那绝美的女子,低着头慢慢踱到女子身前,“回来啦”女子声音轻柔,似春风拂面,陈白泽嗯了一声,不知道说什么。“去看看爷爷吧,他,很想你”陈白泽连忙往正中的房间里跑。

房间的**,一位老人躺在**,满屋的药味,老人躺在**,手里翻着一本,昏昏欲睡。“爷爷”陈白泽有点哽咽,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嘴里喊着孙儿不孝,老人似乎被惊醒了,大声骂道“兔崽子,我还没死呢,你哭什么”听到爷爷中气十足的声音,陈白泽看了看爷爷手里捧着的,竟然是当下最流行的小说,再细细闻了闻空气中的味道,居然是桃胶混合一些中药的养生方子,不由大怒道,“我好不容易回趟家,你们这样对得起我么?啊,我那老子,一年到头见不到人就算了,只有过年出来吃个年夜饭,你呢,当爷爷的没个当爷爷的样子,二姐打我你也不拦着,我可是我们家唯一的男丁啊,我屁股都被打开花了,人家宫里也不过六七十大板的惩罚啊,我足足躺**一个月啊,一个月啊,我都是趴着过来的啊,你们给我找的是什么人啊,说是医师,下手比娘们还娘们,他是不是对我的屁股有什么想法啊,我告诉你们,惹急了我,我就待金陵不回来了,还有我跟你们说,那陈北风,你们以为我怕她?我是没学剑,当初我要是学剑,还有她什么事,我早在江湖上打出一片天地了,也不会让她打烂屁股,现在我好不容易回来了,你们还骗我,啊,什么意思啊,不就是不让我去金陵么,我不去了,我不去了”

陈白泽近乎耍赖的闹了半天,发现没有人管他,其实这座老宅里真的没什么人,一位常年不在家的父亲,一位在京城当官的大伯,常年在家的就爷爷跟两位姐姐,还有陈婶,那一年二姐陈北风提着把剑出了家门,没多久,就在江湖闯出偌大的名头。

天色渐黑,陈婶回来了,想起晚上有红烧肉吃,陈白泽也不闹了,老老实实跟在大姐身边。陈婶做的红烧肉能让那些游混自己带肉过来,足以见是多么美味了,老爷子常说,吃陈婶的红烧肉,神仙也不愿做,每次这么说的时候陈婶都用一种最好是的眼神看向老爷子。

年关将近,陈家人口不多,但每年过年都会聚集到一起,等着大伯从京城带来的高档吃食,一家人准备一些土产,红红火火的过年,每年春节都是大姐写对联,二姐贴对联,今年,陈白泽想一展身手,毕竟在金陵那座院里学了一年半,先生的板子还是有些用的。

上联“民安国泰逢盛世”,下联“风调雨顺讼华年”横批“天下太平”爷爷说很好,很大气,大姐却说不好,哪有人家过春节挂天下太平的,陈白泽想了想,又提笔写道,“骏马生双翼,鸿图壮九州”这回爷爷摆手,哪有长翅膀的马,这不瞎扯淡么,不行不行。陈白泽又提笔写道“健康如意,平安吉祥”横批“人寿年丰”爷爷大笑称赞,大姐也称赞,陈婶买菜回来,看到对联,点头说好,陈白泽见大家都满意了,就收起来,准备下午送到装裱铺子裱起来,等到大年三十再拿出来挂上。

桃花镇的装裱铺子只有一种木料,那就是桃木,每逢年前,装裱铺子就特别忙碌,各家各户都送来对联装裱,老板就指望着每年年关挣上一大笔银钱,好应付来年家里的开支,其实也不贵,按字计费,由于木料没什么选择,也不存在什么百年桃木,千年桃木一说,都是今年刚砍下的,老板也就收个手工费,平时就老板一个人带一个小伙计,等年底忙起来的时候,才请几个老师傅来帮忙,朱袅的父亲就在这里帮忙,陈白泽送来的时候,朱袅正在帮父亲干活,装裱铺子老板手里活不停,嘴里还在说着。“老哥啊,你家丫头大了,都十七了,还不赶紧找个人家啊,我知道你家丫头心气高,看不上我们这些平民百姓,我这店里小伙计跟我提过多少次了,我都给骂回去了,他是没这个命了,不过啊,我一亲戚在县城里,我年前去过一次,他家可是那里有名的大姓啊,他儿子也不小了,家里也急着找媳妇,我那姑婆跟我提了一句,我知道人家是客气,但我放心里了啊,我看过那孩子,真俊俏,也打听过了,人品都可以,要不老哥请个媒人,给你们说说?”

朱袅的父亲就是呵呵笑着,嘴里说着不管闺女,可眼神里都是期盼,这老哥他知道,人实诚,每年给的工钱都足足的,他说好,那是一定好,肯定不会埋汰自己闺女,可是自家这个闺女啊,心气高,一心想做本朝第一个女状元,那状元郎是这么好做的?男子还争破脑袋呢,三年才出一个啊,又不是自家地里的大白萝卜,施点肥,浇点水,就能长大个,可这姑娘不听啊,唉,女子无才便是德,真真不假啊,果不其然,朱袅轻声婉拒后,老人家不禁叹了一口气,手中的力道不由加深了几分。

“你们就不要操心小鸟的婚事了,她啊,有心上人了”陈白泽站在一旁嘿嘿笑道。朱袅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哦?是哪里人啊,你见过么?”朱袅父亲连忙问道,“当然见过,就我们县城里的,跟我们一个院,回来的时候两人做的一辆马车哦”陈白泽坏笑道。“袅袅啊,这是真的啊?”朱袅父亲希翼的望着女儿,“哪有他说的那样,只是跟敖公子一起回来的罢了,女子一心只想考取功名,哪想那些男女之事。”听到敖公子三个字,装裱铺子老板连忙凑了过来,问道是不是县城东边的敖家,得知确切姓名后,装裱铺子老板大笑说道原来是同一个人,真是有缘,喜得朱袅父亲跟着傻笑,直说,等下工了请老板喝酒。

可还没等到下工,老板就打发朱袅走人了,他跟装裱铺子老板使了个眼色,老板就说哪家有副对联,请朱袅帮忙取一下。陈白泽丢下字画也跟着去了,舔着脸跟朱袅讨喜酒喝,朱袅问道。“沐红鲤回来后有写过信给你么?”陈白泽愕然,继而又释然,自己当然瞒不住这位发小,摇了摇头,朱袅讥讽道,别我的婚事没成,你的沐大小姐跟敖公子喜结连理,到那个时候,看你还有没有心情喝那杯喜酒,受到惊吓的陈白泽连忙回家,洋洋洒洒写了一大篇章,到驿站寄去,按理说第三天就应该有回信,可是等到第三天傍晚,也没等到回信,急的陈白泽差点赶去县城,又怕贸然上门惹人家不喜,就继续等着,想着,可能是年关将近,信件来往较多耽误了,或者是送信的摔着了一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信是没寄来,但是人来了,来的是一辆马车,两个人。

陈白泽看着两人一起走进朱袅家门,不禁骂了一句乌鸦嘴,连忙收拾利落,敲门去了。

朱家陈家互为邻里,陈白泽进门看到三人坐在院子里谈天说地,朱袅母亲端上自家的瓜果蔬菜,招呼陈白泽坐下,然后就跟朱袅父亲躲在房间里朝外面看着。

打过招呼后陈白泽望向朱袅,朱袅微微一笑,“敖公子是来提亲的”闻言陈白泽惊喜的望向沐红鲤,“嗯,没错,敖公子是来提亲的”最后陈白泽望向敖阵,敖阵笑着说自己的确是来提亲的,不过被拒绝了。陈白泽像看白痴一样看着朱袅。朱袅笑着说了一句“哪有我做妻,红鲤做妾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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