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矩似是认得刘遵般,笑吟吟地在原地等着刘遵。
刘遵终于落到地面,立马上前寒暄了几句,李矩说此处不方便,不如到他营中再谈。
祖涣此时也骑马到来,于是刘遵与祖涣共乘一马,很快到了李矩营中。
李矩看出刘遵心中不解,他徐徐道:
“四年前,刘越石派参军张肇,率领五百鲜卑精锐南下解长安之围。屠各部众一见鲜卑骑兵便不战而走,张肇趁机救下河内太守郭默,此后二人及其部属便留下为我效力。”
“郭默屡次为我立下奇功,此刻便是他驻镇后方。虽然为公家之事,毕竟是刘公所委派,李矩不敢忘此恩情。
“数月前我听闻蓟城之事,深感痛心,又多方打听,方知刘贤弟幸免于难。”
经李矩提醒,刘遵也“想起”这段历史来。那时石勒势力远不如今日,刘琨有鲜卑拓跋部作外援,还能派出多余力量来关中救险。
此刻已是另一番光景。
刘遵又生疑惑,李矩从荥阳特意而来,路程不近,特意为了互市似乎过于破费。
现时入了兵营,看见根本没有如此数目兵卒,更加觉得奇怪,遂开口问及。
“其实我自荥阳而来,不过一千之众,其余人等只是在后排助阵的民众,刘膺见有武器便以为俱是兵卒。”李矩说到。
祖涣还没反应过来,问什么助阵,他不是来互市的么。
李矩哈哈大笑,命人端了一碟胡饼来,自己拿了一个,吃了一口才说:
“早前靳准派使者来向我称臣,又言交还二帝梓宫及传国玉玺,此等大事虽耽误不得,却务须禀报朝廷。我料定待朝廷派人前来时,靳准必已被石勒或刘曜击溃。
“我自知众少不足以立功,郁结不能发,才来找刘膺晦气,以此一泄心中之愤。此乃迫不得已之下策也。”
刘遵心知互市只是藉口,李矩是有意来找刘膺茬,却不知是何意。李矩如此解释,才知道是为了泄愤。正觉得是否有点儿戏时,李矩却搓了搓手,主动说:“二位必定不解,此策不合兵法,亦劳民伤财,既然是下策,为何我还要行此着。”
祖涣快人快语,连连称是。
李矩微叹一声,一拍祖涣肩膀说:“二位正值风华,踌躇满志,尤其是祖贤弟,自然不解英雄气短为何物。”
“世间不如意事,十常九八;可与语人者,却无二三。与胡虏战事甚艰,二位已有体会。
“此等郁结长年累月积压心中,若不借机抒发,以血肉之躯岂能承受得起,若一病不起,便要去了见高祖。”
祖涣一拍脑袋,似是恍然大悟,“此等妙方,战法兵从未有提及。果然听将军一席话,胜读十年。”
刘遵没有多年行军经验,不知原来竟有如此深意。
他脑海中忽闪过韩据沉默寡言的模样,那空洞又透着绝望的眼神;又想起原时空中,祖逖被朝廷夺去兵权后,郁闷而终的境况。
看来李矩这番话并不是胡扯,创伤治疗是一门正经学问,在后世早就成为科学。
李矩不但智勇双全,原来还是位心理治疗专家。
这次东晋旅行团总算值回票价了,已经见识了三位抗敌名将,又与石勒有一番唇枪舌战。
不过刘遵也不是只有全程划水的份,起码他知道这种方法没记载于兵上,是因为过于凶险。
“要抒发心中郁结,也要会找对象。抽刀向强者,恐有杀身之祸;抽刀向弱者,却非君子所为。
“李将军是料定刘膺不敢发难,只好忍气吞声;又有义军助阵,无后顾之忧。”
刘遵显然说中了李矩的设想,他赞赏地开口道:“战场杀敌,我看祖贤弟有大将之风;料敌先机,刘贤弟却略胜一筹。”
他又喝了口汤,含笑道:“尽信则不如无。战场上千变万化,瞬息之间只能靠随机应对。不过我这番出兵却也暗合兵法。” 刘遵接上话:“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虚则实之,实则虚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