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叶浮光远去的身影,一袭宝蓝锦缎的青年眯了眯眼睛,眼中透出几分意味深长—— 岐王同她的小侧妃早生情愫? 他怎不知晓? 抵达岐王府之前,禁军早将这叶氏的生平都送到了他跟前,小到她三岁时在乡下将别人家刚孵出的小鸡浸在水缸淹死的过往;大到她在赌场输出去的每一个母亲嫁入叶家后的嫁妆铺子,甚至包括她在得知入赘岐王府后,在家里顶撞叶荣、辱骂岐王的内容。 若非如此,他真要信了这叶氏跟岐王的鹣鲽情深。 倒是个会演的。 就是撒的谎太容易被戳破,显得很蠢。 完全符合禁军给他送来的情报印象。 沈景明如此想着,单手支着下巴,收回视线,同面前那些滥竽充数、却自觉才高八斗,郁郁不得志的士又随意聊谈了几句,实在懒得应付,随意找了个借口离去。 才刚走出那间萧瑟小院,青年又停了脚步,对跟在身边的侍者随口吩咐,“方才那个看不上沈家、却又吃着我们沈家粮食的……” 后面的内容他没再说。 但侍者扶摇已明白,“奴才会处理。” 沈景明的视线这时从容地落在远处的正殿方向,不紧不慢地出声道,“很久没来看她了,正殿的床榻着人换了吗?” “叶侧妃说梅园也还成,搬来搬去不利岐王身子康健,郁青便没让人大张旗鼓地置换。”扶摇规矩地答,明明在永安宫中,却对岐王府一草一木了如指掌。 沈景明很满意,对此道,“便去看看她在梅园住得如何。” 若是状况还成,多留那叶氏几日也无妨。 以沈惊澜的心性,定受不了这叶氏的欺辱,再有薛从德的药方控着,再活个一两年,等他平了朝中诸事,再给她个痛快也不迟。 扶摇闻弦歌知雅意,回头朝暗处的人使个眼色,让他们找事将那叶浮光拖住,否则按她那蠢笨模样,再在圣上面前出现,回头圣人厌蠢的脾气犯了,哪怕是亲指的圣婚,恐怕也保不住她脑袋。 …… “阿嚏——” 叶浮光走出梅园没多久就狠狠打了个喷嚏。 她方才一通吹牛看似淡定,其实心里慌得不行,生怕转身就看到如意令她尴尬的表情,好在王府的下人们都经过特殊训练,轻易不会拆主子的台,见她转过身,还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到听道,给她递了个台阶: “吉祥若是着人寻了那菜苗,此刻估计送到膳房,王妃可要回梅园候着?” “也好。” 她美滋滋地应下。 但走到一半,就有膳房的下人来报,说是她要寻的锅子厨房没有,问她可能画出图案样式,也好让人去找铁匠打。 “那今晚让厨房包荠菜饺子或者馄饨?”叶浮光如此想着,左右看了看,指着最近的院子问,“里头可有纸笔,我去画锅子图案。” 如意跟着望了眼,又是一间先前王爷不怎么踏足的院子,梅园是冬日赏雪景的好去处,这间院子则是水景独特,池塘铺了半个院子,水榭亭台边是柳,池中是荷,可惜未入夏,池岸两侧具是衰败的残枝冷干。 很是萧条。 “倒是有,王爷初入府时,除了正殿让人拾掇之外,其他的地方倒没怎么管,比起王府,她更常在军营,连这处的‘听雨声’牌匾都没让人摘。”如意妥帖地答,“王妃若是感兴趣,也可进去逛逛。” 叶浮光抬头看了眼那描金瘦字的“听雨声”牌匾—— 感觉这名儿挺熟。 但她现在注意力全被王府里这一处景致、却可看两朝历史的院子吸引了,迫不及待地提着裙摆跨过门槛,往里面走去。 - 听雨声的院子里果然有房。 笔墨纸砚一应俱全,还有不少珍藏的话本孤本。 叶浮光眼睛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一会儿翻那话本看里面非常大胆的配图,一会儿拿着白毛狼毫在金泊宣纸上画锅子,线条才出一半,注意力又被端砚上浮雕般的松鹤祥云纹吸引。 成年人就该全都要! 她是这样想的,最后却是那话本独得她恩宠—— 谁能抵达住典藏版18r的诱惑啊? 反正她不能! 当初看这本《地坤逆袭记》不就是冲里面的肉来的吗?她又不是少林寺出身,凭什么禁欲? 叶浮光丢下纸笔,理直气壮地翻话本。 正当她被里面大胆的姿势所吸引时,窗棱外的冷风里,却传来一
股很浅淡的香味,像是池塘里的荷花盛开。 那香味由淡转浓,最后已像是有人在她面前打翻了一瓶香水,放在这时代得是拿香料直接泼她。 叶浮光手还举着话本,最后实有些受不了。 “如意。” 她问替她守门的小丫鬟,“谁在外头焚香?” 如意还未开口,窗下传来一点奇怪的响动,将叶浮光吓了一跳,她赶忙往外面去看,发现池塘边依旧是残荷败柳,附近空空如也,连只野猫都没有。 “没有,王妃,我没有见着人。” “哦……” 叶浮光也有些茫然,但没怎么管,发觉自响动之后,那香味就离她远了点,没刚才那样冲得她头晕眼花,便继续看。 但看着看着,她就情不自禁地一手拿、另一手去扯自己的衣领。 好热。 仿佛突然入夏,身上衣料厚实到捂得她难受,叶浮光扯开水红衣襟才觉得不对—— 看个黄图,自己倒也不必这么代入吧? 怪让人不好意思的。 …… 听雨声院外。 有人穿着斗篷匆匆离去,风吹过时,露出生了颗妖异红痣的唇角。 她暗道倒霉,偏偏是今日去找大衹人做交易时碰到对方潜入城中的大王子贵霜,又好死不死他屋里的香恰好是勾出她信香的印子。 她常年服用“使君绝”,装成中君,但使君绝亦有毒性,一旦信香发散,必定进入信期,而且也会给让第一个闻到这味道的乾元如同中毒,非她信香不可解,从此对她迷恋入骨。 怎么偏偏让那叶浮光闻着了? 明明这院子偏僻,八百年都不见有人来。 苏挽秋垂着眼帘,又想起那日对方唤她到近前时的模样,眼神清澈又愚蠢,看着就是个脑子不好的。 沈惊澜活得太久了,她日复一日地等着,却迟迟等不到对方的死讯—— 倘若有人能帮助她完成此事呢? 而且这个人一定很好控制,事发也能将她完美摘出去。 苏挽秋捏着自己顺来的毒药瓶,离开院子的动作反而慢了些,最后干脆全然转过身,在面庞逐渐浮现粉色时,静静凝视这“听雨声”牌匾。 她重又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