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珣躺在**,手中拿着两个天识轮,翻来覆去地看,脑子里是乱糟糟的,没有半点头绪。
今天在虚昧厅,冥火阎罗临时充当了一回财神爷,出手大方也就罢了,偏偏大方得没有理由!
对李珣毫不吝啬的溢美之辞也就罢了,可宗门大姓是那么好给的吗?上千弟子中,也就是那么二十几个!
这些人是经过怎样的拼搏,才爬到这个位置?就算他能从洛岐昌身上占得便宜,从水蝶兰手下全身而退,又能说明什么?
还有这天识轮,虽然还不知是怎么个用法,但一行人打生打死的拿回来,冥火阎罗甚至还没沾手,便又把它送了回来。
想一想,三十年苦修啊,即使通玄界的修炼往往是以百年、千年为单位,但这也是相当可观了!
要知道,李珣本人修炼的时间,才不过十年呢!
冥火阎罗在想些什么?这个问题搅得他头都痛了,而这个时候,敲门声响起。
出乎李珣的意料,门外站的竟然是阎夫人。
她一身娴雅素淡的裙装,外罩同色披肩,站在门口,微微而笑,昏暗的厅室也因为她的到来,而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光辉。
李珣怔忡一下,才懂得行礼,又迎她进屋,点上灯火,等一通忙乱后,他回过头来,便看到阎夫人正拿着一个轮子,细细打量。
“好宝贝呢!”阎夫人说的话与冥火阎罗大同小异,这相隔足有半个多时辰的话语之间,似乎有某种奇特的引力,让人忍不住去探究其中的联系。
李珣挠挠头,露出他最没有威胁的一面,苦笑道:“宝贝虽好,不过弟子还不知道怎么用呢!宗主说这是用来辅助傀儡术……呃,难道是让傀儡用这玩意去打架?”
阎夫人被他给逗笑了,她将轮子放在桌上,极富女性韵味地掠了一下鬓边的散发,方指点道:“这对天识轮,最具价值之处,便在这中心的‘智识珠’上。
“智识珠用处,便是为痴傻呆笨之徒开启闭塞的神智……你说,要傀儡拿它去做什么?”
李珣的眼睛当即睁得大无可大,他的目光转向桌上不起眼的铜轮,脑子里面霎时变成了一片空白。
恍惚中,阎夫人的话音陆续进入耳中:“你的驱魂炼魄通心大法,已有了几分火候,可以制作傀儡了。只是初炼时,傀儡神智全无,纯凭本能行事,十分讨厌,有了这轮子,便能省不少工夫。
“当然,无论怎样,傀儡都不会同你一样聪明,说是省你三十年苦功,三十年下来,智力水平大约有五岁孩童那样吧……”
“五岁孩童?”李珣偷偷吸一口气,缓缓心气,又奇道:“这似乎也没什么了不起……管用吗?”
看到李珣贪心不足的模样,阎夫人好笑之余,又白了他一眼,这略显亲昵的动作,当真难能可贵。
李珣被她无意间透露出的风情慑得一呆,只听她道:“世上都是无中生有难,有再生有易。你觉得,是教一个痴呆懂事容易,还是教一个五岁孩子懂事容易?”
李珣当即恍然。
他旋即又想到一个关窍,便在心中罗织一下说辞,小心翼翼地问道:“夫人,弟子听说这傀儡需要以活人为根本,这若是将人炼成傀儡,再使他灵智复苏,这记忆是不是跟着回来?”
“你想得容易!”阎夫人略一摇头道:“这傀儡的‘原材’是要不住地填补、修改的,随着修为的精进,‘原材’的质地也要跟上。
“想改变最初的质地,不外乎蛊噬、修补两种,而这哪一种不是要将几十上百个‘原材’揉到一处?这么多‘原材’搭配揉合,互相作用、变异,前世的记忆哪还能保留下来?”
李珣抽抽嘴角,总算没有急切到将“如果‘原材’不变化”这类蠢话说出口去。
可是,倒是老天爷开眼,阎夫人也来了谈兴,随口又添了一句:“当然,宗门历史上确实有几位前辈,高屋建瓴,将‘真人’甚至‘真一’级数的高手直接炼化,一步登天,那又另当别论了!不过,要你做来,恐怕要等上千多年!”
她看向李珣,眼中自然是“小子你就不要异想天开”的意思。
李珣此时,却是内心兴奋得恨不能高歌一曲,但面上还要做出“高山仰止”的模样,去缅怀宗门“先烈”。
关于天识轮的话题就到这里,而李珣已觉得,这收获比在虚昧厅时,还要强上一些。
而他到这个时候,才想起要问阎夫人的来意,这位外表娴静,实则心机渊深的美妇,总不是趁夜到弟子房中来指点法诀的吧!
作为弟子,既然师长不主动提起,他也只能主动揽过来。
李珣想了想,小心翼翼地引出了这个话题:“夫人,今天这事,弟子总觉得来得太容易了些,心里面有些不踏实,还请夫人开示一二。”
“宗主授你大姓,自然有他的理由,你好好接着,何必杞人忧天!”阎夫人说了一句,又看到李珣满脸的不信,忍不住笑道:“你这人呐,疑心太重!嗯,不过呢,小心些也好!你这大姓,我们这些长老都是同意了的,不过,底下的弟子们怎么想,你要注意些!”
后面这句,才是重点吧!
李珣咧咧嘴,脑子里转得飞快,分析阎夫人话中的深意。
阎夫人也不想让他瞎猜,便又叹了一声道:“这两年,宗门死气沉沉的,弟子们都各安其位,上进心也少了,许是宗主看不过,这才对你破格提拔……唉,宗主的日子,毕竟是不多了!”
李珣身上打了个寒颤,他好像捕捉到了什么。看着阎夫人的所作所为,若说她没有上位的野心,当真是连鬼都不信。不过,她似乎也没想着和冥火阎罗对着干,莫非……
他眨眨眼,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弟子会小心的,不过,总不能都提防着吧,夫人觉得,弟子应该要防哪些人呢?”
阎夫人赞许地一笑,显然对李珣的反应十分满意,她缓缓道:“碧水君与你有杀徒之仇就不提了,就算他自重身分不和你为难,他座下弟子也很难与你相处,这是一批;还有就是幽狱长老,他一直与我有些嫌隙,你也要多加注意!”
顿了顿,她又道:“虽然有些冲突不可避免,不过,就我本心来说,你入门不久,还是不要在这种事上耗费心力,有些事情,暂时退一步也好,等以后有了资本,才方便行事!”
她前半截说的话很像一位雅知礼的深闺妇人,但后面一句的含意则可以好好地品味。
李珣心中更是敞亮。
这碧水君和幽狱,想必就是与阎夫人争夺未来宗主之位的强劲对手,冥火阎罗心中想必也是清楚得很。
李珣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人并不想造冥火阎罗的反,而是自己斗得不亦乐乎。不过,看起来,冥火阎罗寿元将尽,已经是既定事实了。
按照李珣的政治眼光估量,这个心机、手段、修为都极为厉害的痨病鬼宗主,恐怕是要在他大归之前,找到一个合格的继承者,并且利用下面长老彼此竞争的局面,稳固当前的权位。
这也就说得通,李珣这刚入宗的后辈子弟,为何会得到他的青睐。
这不正是一个向阎夫人“倾斜”的表示么?碧水君和幽狱,又怎能不有所动作?
“弄了半天,原来只当了一个供人解渴的桃子,愿者上钩,愿者上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