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慎独急着拿到钱,280万就把天城的房子给卖了。在链家的店里,中介打印好了合同,双方签了。签完了,段慎独默默地回到家里,黯然神伤。
屋子空荡荡的,风吹得窗帘呼呼响,却更显得空旷和寂寞。他用手摸了摸桌子,桌子上蒙上了一阵厚厚的灰。段慎独坐在沙发上,再一次打开电视,电视里播放的是CCTV的《等着我》,失散多年的父子相认,痛哭流涕。段慎独看着电视墙,墙上挂着女儿每个年龄段的相片,21张,从小到大,那么可爱,那么灿烂。
女儿小时候很像他,越长大越像她妈。女儿灿烂的笑容让他回忆起21年来的点点滴滴。茶几上有一沓他看病的单子,风吹起,满地都是。他捡起来一张,上面的“XC08号脑病”几个字是那么扎眼,以至于他觉得仿佛就是刀子,扎在他的心上。他头有点晕,从口袋拿出药,吃了三粒。
他取下女儿的所有相册,深情凝视着,止不住流泪。他来到他和柳迟迟曾经住过的卧室。床上也有一阵厚厚的会,他坐在床上,床垫咯吱响,吓了他一下。他打开衣柜,里面已经没有了柳迟迟的衣服,却还有她的痕迹。但此时此刻,段慎独却只有了内疚和懊悔,毕竟夫妻一场,21年。突然他在衣柜顶部发现了他和柳迟迟结婚的那张大照片。他拿了下来,久久地看着,再也控制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他又拿出酒,打开,想麻醉自己。但是他还是放弃了。他打电话给女儿,告诉她房子卖掉了,问她东西怎么处理。
“你把我唯一的家也毁了,我恨你!”柳寓都尖声大叫。
“对不起,都都,你要理解爸爸。”
“要是妈妈留给我的东西少了一件,你就再也见不到我。”她挂了电话。
段慎独把女儿的东西打包收好,挑了几件轻的和夏天穿的,打了个包,其他的和他的东西一道,都邮寄回了老家。
下午,段慎独请了搬家公司,除了几件有用的,都当废品处理了。他驾驶碾压机,亲自将他们压成碎片。
一天后,段慎独戴着墨镜,提着女儿的东西,来到雪城大学。他还给女儿买了一个新手机,一条美丽的裙子。他坐在足球场旁边,突然看见女儿和一个男生,便给她打电话。
“干嘛?”她冷冷地道。
“爸爸来学校看你了。”段慎独道。
“什么?你想干嘛?”柳寓都道。
丁行也往这边看,他看见段慎独后,表情僵住了,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离开了。
柳寓都没有走过来,段慎独走过去,看着离开的丁行,觉得有点面熟,问柳寓都他是谁。
“你管不着。”
“爸给你带了点东西过来。”
柳寓都一把拿过她的包,道:“我一个那么大的家,就只剩这么一点东西?”
“爸爸买了个手机,一条裙子,提前庆祝你毕业。”
“假惺惺。我要找工作,先走了。”柳寓都转身即走。
“都都,爸爸还想和你多说几句。”
“我不想听。”
段慎独看着女儿的背影,黯然神伤,却又可奈何。
一天后,段慎独回到家里,站在父亲的养猪场前,凝视着养猪场,段强胜、哑巴跟在后面。养猪厂靠着段霞山下的一个大湖,有三栋猪圈。扩建的话,养十几万头猪是没问题的。段霞山很大,还可以继续往里面发展。段慎独决心把所有的钱,近600万全部用于养猪场的扩建和改造。他决心成立罗南省段霞山食品有限公司,主营养猪业。
“你想好了?”段强胜头发白了许多,但隐隐透出一股兴奋。
“想好了!”段慎独道,“这也是你的事业,爸!”
段强胜激动得落泪,道:“我这一辈子就喜欢和猪打交道!我们一定会干出一片天!”
哑巴也很欢喜,笑得很开心。
“男人心软一世穷。”段慎独道,“从此以后,我必须狠起来!”
很快,他完成了所有手续,找了谢振国的建筑公司设计蓝图,并准备动工。他还修向政府申请资助,通过他公职期间的关系,以扶贫的名义为整个村申请修一座新桥。他也投了30万。
动工那天,段慎独举行了郑重的仪式。段强胜、哑巴都穿着很精神,黄屠夫还有原来一些养猪场的工人,前期招聘的一些技术人员和工人,施工工人都参加了。谢振国也来了,带了很多人来助威。袁轮也来了,但为了避嫌,着了便装。霞山县委办公室来了代表,镇党委记、村长也来了。镇党委记段高主持仪式。孟菱鹭所在的云深县派了个农业局长过来,代表孟菱鹭过来商讨合作事宜。
段慎独西装笔挺,非常精神,他的头发长得和鲁迅的头发差不多,很硬。这么多天来,他已经完全换了一个人,干净、利落、果断、雷厉风行。
镇党委记致辞后,段慎独上台讲话。他铿锵有力地道:
“今天,我们段霞山食品有限公司成立了!这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的确,今天,我们很小,只有在场的各位,但我们未来会很大,会成为全省乃至全国一流的是养猪企业!因为我们的梦想不小,我们的心是炽热的!梦想的力量是无穷的!”
谢振国、袁轮、段强胜、哑巴带头鼓掌。
段慎独道:“我相信,有了大家的参与和努力,有县委县政府、镇党委政府,有段家庄乡亲的支持,我们一定可以成功!为所有人带来价值,带来实现人生梦想的机会!”
大家鼓掌。段慎独亲自挖下了第一铲土,工人鸣放礼炮。谢振国的工人开始动工。段慎独早就备好了大餐,宴请了镇领导、村领导,大家喝得很开心。镇领导看到有这么大一笔投资,很高兴。
四点多的时候,段慎独和谢振国、袁轮三人坐在天桥上闲聊。
“慎独,我佩服你,3岁创业。”袁轮转而自嘲,“我是脱不下警服啰。”
“这身警服不是你的命吗?你舍得脱?”谢振国道。
“不脱不是挺好嘛,我需要你罩着。”段慎独给袁轮点雪茄。
“我可不能接受大老板的贿赂。”袁轮拿出一根白沙烟,自己抽。
“袁大处长会罩着你的。”谢振国点雪茄。
“还是谢老板本事大,罩着你!”袁轮回道。谢振国和袁轮总是喜欢你一句我一句地互怼。
“那个千年一遇怎么样了?”谢振国使劲抽了一口雪茄。
“别提她了。”段慎独捡起天桥上的一块小石头,扔在河里,噗通一声,石头落在水面。
“千年一遇如果那么好追,早就被人追走了。”袁轮淡淡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