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纷纷扬扬的雪花落了下来,方雅在令人眼花的茫茫中,渐渐地走近他,把一张毯子披在他的身上,吴勇杰眼睛眨了眨,本来以为会迎来方雅一如既往的嘲讽和轻蔑,但是方雅却在他的面前蹲了下来。
还把他的衣领给拉上了些,说,“午饭的时候,没见你回去吃饭,问了林景辉他们,都说你在这儿坐着呢,没人敢打扰。”
吴勇杰的脖子终于动了动,这才发现全身都僵硬了似的,方雅连忙把他的手捂在自己的手中,“这下知道冷了吧,我再晚来一会,你就要冻僵了,得被抬下去了。”
说着话,又从怀里拿出一壶热奶茶,“今天古丽娜尔又给我们烧奶茶了,给你带了一壶,你尝尝。”
“古丽娜尔?”吴勇杰终于开口说话,嗓子沙哑得厉害。
“是啊,赶紧喝一口,暖暖。”
吴勇杰的胳膊真的僵硬了,每个动作都很艰难,还是方雅把壶嘴对着他的唇边,他才能喝下去几口。
温热的咸香奶茶下肚,他整个人算是回血了,四肢又活了过来,好一会儿,才恢复往常的神采。
“古丽娜尔给咱们熬的奶茶?不是说,她弟弟努尔兰非常生气,她也打不起精神,没办法给我们弄奶茶了吗?”
“古丽娜尔和别的女孩子不一样,她像天上的太阳那么坚强,她的光是永远不会熄灭的,出了这种事,她肯定是需要一个过程来调整自己。现在她已经调整好了,又像小太阳一样站在那个院子里熬奶茶了。别说,西天山真的太冷了,没有古丽娜尔的奶茶,真的太难熬了。”
吴勇杰不断地点头,“那就好,那就好……”又对方雅说,“这个丫头是真的不错,真的希望能嫁给她喜欢的男人,那男人也喜欢她。”
“叶明朗喜欢她得很,爱到骨子里了。”
“真的?”
“明眼人都能看到。”方雅笑着说。
“唉呀,如果这两个小东西能成功在一起,结婚,洒喜糖,倒也是西天山一段佳话呀。”
“谁说不是呢。”
得知古丽娜尔已经恢复了往常的活力,并且开始熬奶茶了,吴勇杰也不由自主的精神一振,“走,下去喝奶茶去。”
“早没有了,你想那奶茶多香,今天又是下雪,能给你留着?就这一壶,还是我厚着脸皮抢来的。”
“雅雅,你对我可真的太好了,我现在觉得自己充满力量,我就是天皇老子,我啥都能胜战,这区区的西天山也不是我的对手……”
方雅扑哧地笑了起来,其实吧,吴勇杰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给点颜色就灿烂,以前方雅老看不上他这样的人了,总觉得他好吹牛皮,吹得牛都满天飞,夸张,热烈,带着二愣子的感觉,不知道怎么爬上了领导的位置,若是个普通工人,说不定被人打死……
但是现在她渐渐地看到吴勇杰的不同之处,这个家伙极具感染力,有他在的地方,就有强烈的人情味儿,有凝聚力儿。
天山当领导的料子。
这会儿是午休时间,再加上下雪了,工程车不可能送他们回去,吴勇杰和方雅只好相扶着冒雪往营地走。
路上虽然铺了不少炉灰,还是很滑,这高高低低坑坑洼洼,还有永远倾斜的坡度,让他们走得非常艰难,忽然方雅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差点摔倒,吴勇杰及时的扶住了她,想了想一下子把她抡到自己的背上,“还是我背着你走吧,照这样走法,天黑也回不去。”
方雅挣扎了两下想要下来,但吴勇杰双手将她的腿弯扣得很紧,她又害怕两个人都滚下山去,当下也不敢乱动了,只低声吼,“吴勇杰,放我下来!”
“不放。你说你没事在医疗室好好待着呗,跑到山上来做什么?这地儿是你能来的?下次不许这样了。”
方雅是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从他的语气里也听出他的骄傲和幸福,她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他非常开心方雅能冒雪来找她。
他当然也担心方雅的安全。
所以说出这一番话来。
方雅既然读懂了他的心声,当下也不和他拌嘴,只轻轻地嗯了声,就老老实实地把脑袋靠在他的肩上。
这下子没言语了,就默默地往前走。
从营地里其实是可以看到半山坡的景象的,这时候凌峰西正站在医疗室的院子中间,他刚刚回来,抬头间就看到半坡上吴勇杰背着方雅的画面,风雪茫茫,二人的身影在这风雪中如同一幅唯美的画。
程悦走出来后,顺着凌峰西的目光也看到了这情形,她意味深长地说,“凌记,您可回来晚了,好饭也怕晚的,好饭也会放凉的,反正我们这些人,是很支持我们方医生和吴队在一起的,吴队幽默风趣又能干,是个不错的男人呢。”
凌峰西的目光还是看着风雪中的画面,语气却淡淡地回应程雪,“你说到哪里去了。”
又说,“我的药放在医疗室,我会每天过来打针。”
说着把从医院拿回来的药包递到程悦的手中,程悦有点犹豫,“凌记,我听方医生说,您是不能常驻山上的。这药还是放在您自己那儿方便,下山的时候带上。”
但是凌峰西已经转身走出了院子。
方雅和吴勇杰到了营地后,有些看到半坡场景的工人故意走到院子里起哄,“吴队和方医生一对儿啊,恭喜恭喜!”
“亲一个,亲一个……”
吴勇杰吼一声,“谁再乱叫,直接扣奖金!”
方雅脸儿红红的,但她大大方方地向吴勇杰道谢,“山路太难行了,感谢一路的关照,你今天受了寒,回去先好好洗个热水澡吧。”
说完后她又给工人们点点头,就回到自己的医疗室去了。
看到程悦正在整理凌峰西的药盒,她疑惑地问道:“程悦,忙什么呢?”
“凌记回来了,刚才看到吴队背着您的情景了,这些药是他放在这里的,说每天要来医疗室打针呢。”
方雅愣了愣,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忽然发现那里很平静,并没有被任何情绪影响到的感觉,靠在椅子上想了一会儿,她终于释然了。
原来不知不觉间,她已经接受了她和凌峰西之间,“只能做朋友的事实”,而且不会因为这样的事实而感到难受了。
原来,她已经从延续了十几年的破碎和心痛中,走了出来。
是这西天山吗?是西天山的博大和无情使她走出来吗?还是说,是吴勇杰?她也分不清,她只觉得这对她来说,其实是一件不错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