赊月没有用心声言语,是故意说给董谷听呢。啧啧,如今自己的人情世故,不说炉火纯青,也算登堂入室了吧。

刘羡阳埋怨道:“咱们宗门上上下下,就这么几十号人,加在一起有没有五十个?是不是太寒酸了点,想我当年在外求学,蹲茅坑都要排队的。”

董谷呵呵一笑。

按照当年的那个承诺,阮邛辞去宗主职位,交由龙泉剑宗首位跻身玉璞境的刘羡阳继任,但是这么件大事,就只是在一张饭桌上就决定了,然后也没有举办什么庆典,以至于如今宝瓶洲知晓此事的,就没几个仙家山头,大骊朝廷倒是派遣了一位礼部尚,亲自带人来龙泉剑宗补上了那场道贺,人不多,分量不轻。

刘羡阳担任宗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擅作主张”,去披云山找到魏山君,让他施展大神通,帮忙将神秀山在内的几座山头搬迁到这边。

拍了拍董谷的肩膀,刘羡阳语重心长道:“董师兄,要好好修行啊,我堂堂龙泉剑宗的一宗掌律,竟然只是个元婴境,不像话。”

之后刘羡阳便带着赊月一起逛别处山头去了。走在半山道上,刘羡阳和赊月一样,穿着袄,低头揣手,不然过冬怎么叫猫冬呢。

给自己取了个余倩月名字的圆脸姑娘问道:“创建下宗,那么大的事,他怎么都没邀请你去?”

刘羡阳笑道:“怕我抢他的风头呗,我要是出场,谁还管他陈平安。”

关于这件事,陈平安当然早就跟刘羡阳解释过了。

赊月翻了个白眼。

刘羡阳没来由笑道:“同样一个人,吃苦和享福,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学问。”

赊月点点头:“有那么点道理。”

刘羡阳有些感慨,停步远望:“虚设心宅,义理、物欲争相做主人。”

相处久了,赊月差点忘了这个家伙曾经在南婆娑洲醇儒陈氏那边求学多年。

赊月问道:“你打小就跟陈平安关系那么好吗?”

“当然!”刘羡阳大笑道,“不是!”

赊月便有些奇怪,不是?

刘羡阳蹲下身,找了半天也没能找到根甘草,只得放弃,缓缓道:“都说性情相投,两个朋友的关系才能长久,我和陈平安的性格,你觉得一样吗?”

赊月直摇头,你要是跟那个隐官一般德行,咱俩根本吃不了一锅老鸭笋干煲。

“陈平安从小就心细,话不多,我呢,大大咧咧的,什么话都想说,好听的不好听的,都不管,说了再说。当年两人认识了,一开始我跟陈平安相处,其实也觉得没啥意思,觉得这家伙没劲,我这个人喜欢开玩笑,经常跟同龄人相互间拳打脚踢的,好像这样才显得亲近,这样才算关系好,当然了,会稍微注意点力道,陈平安那会儿就没少挨打,不过就当是我跟他开玩笑,倒是不生气。后来有一天,我被一个邻居从背后踹了一脚,对方自然也是开玩笑了,却气得我火冒三丈,刚好心情不好,就跟他狠狠打了一架,后来是陈平安找来了草药,我突然间就明白了一件事,我这个人,做人有问题,可能这辈子很难交到真正的朋友了。反正从那之后,我就很少跟谁毛手毛脚了,只是陈平安依旧经常跟在我后边,一起上山下水的,我就教了他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好像也就成了朋友了。”

“小时候经常跟人玩那种互砸拳头的游戏,看谁先吃不住疼,直到一方认输为止,我从来都是赢的那个,陈平安从不玩这个。后来他屁股后头跟了个小鼻涕虫,倒是喜欢跟我玩,屁大孩子,不认输,一边哭一边玩,坚决不肯服软,陈平安好说歹说,才说服小鼻涕虫别玩,再让我也别跟小鼻涕虫玩这个,那么点大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经不住打的。”

不知为何,不管如今的陈平安是什么样子,以后的陈平安又会是什么样的人,在刘羡阳眼中,他好像永远只是那个黑黑瘦瘦、眼神明亮的泥瓶巷少年,做任何事都会神色认真,和人说话时就会看着对方的眼睛,只有想心事的时候,才会抿起嘴,不知道在想什么,问了也不说,就像整个家乡,混日子的混当下日子,有盼头的想着未来,没钱的想着挣钱,只有沉默寡言的草鞋少年,好像独自一人,倒退而走。

刘羡阳唏嘘不已:“不管怎么说,我们仨都长大啦。”

曾几何时,溪水渐浅,井水愈寒,槐树更老,铁锁生锈,大云低垂。今年桃叶见不到桃。如今却是,积雪消融,青山解冻,冰下水声,叶底黄莺,又一年桃开,报今年春色最好。

夜幕中,一人潜入随驾城的火神祠庙。

此人进了修缮一新的火神祠庙主殿后,不敢吵醒那个已经鼾声如雷的庙祝,只是撕去身上那张雪泥符,防止被城隍庙冥官胥吏察觉到踪迹,不过男人手心依旧偷偷攥紧那颗陈前辈当年赠送的核桃,面朝那尊泥塑彩绘的神像,抱拳说道:“鬼斧宫杜俞,拜见庙尊,多有叨扰,歇脚片刻就会离开。”

杜俞这些年游历江湖,除了从当年的洞府境巅峰跻身了观海境,还学成了两道符箓。当年那位好人前辈给了他两页纸,上边分别记载了阳气挑灯符与山水破障符的画符诀窍。

杜俞自然是有修行符箓资质的,不然当年也无法将属于“山上家学”的驮碑符和雪泥符教给那位自称陈好人的剑仙前辈。

看得出来,这两道仙箓,和寻常那些拿来防止鬼打墙的山水符极不一样。

一位大髯汉子从祠庙塑像中现出真身,飘落在地,笑问道:“又摊上事了?”

杜俞惨然一笑,还真被说中了。

来随驾城火神祠庙之前,杜俞还曾偷偷走了一趟苍筠湖,找到了那个湖君殷侯。对方倒是没有落井下石,听过了杜俞的遭遇后,只说小小苍筠湖是决然护不住他杜俞的,让他赶紧另谋出路。

那位湖君还算讲义气,临了问他需不需要跑路所需的盘缠。

“庙小,待客不周。”汉子一招手,从墙角那边驾驭过来两条并排长凳,还给杜俞丢过去一壶酒,“说说看,犯了什么事,我这点微末道行,帮忙是肯定帮不上了,但是请你喝酒,听你吐吐苦水,还是没问题的。”

杜俞这一路奔波流窜,精疲力尽又提心吊胆,这会儿一屁股坐在长凳上,抬手接住酒壶,仰头狠狠灌了一口:“其实不该来这里的,一个不留神,就会连累庙尊老爷惹上山水官司,回头要是有仙师找上门来盘问,庙尊就只管照实说我确实来过此地,莫要帮我遮掩。至于犯了什么事就不说了,能够在火神庙这边喘口气,已经是万幸了。”

大髯汉子笑了笑,不置可否,问道:“要不然我让庙祝炒几盘下酒菜?小庙后边就有灶房,要是嫌弃我家庙祝厨艺不行,可以让他去随驾城里边买些消夜吃食回来,我晓得几个苍蝇馆子,手艺不错,价廉物美……”

杜俞连忙摆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光喝酒就成。”

看着眼前这个风尘仆仆疲态尽显的修士,大髯汉子抚须而笑:“都是观海境的神仙老爷了,还闹得这么狼狈?”

杜俞苦笑道:“喝过酒,打算去别处碰碰运气,再不行,就只能跑去宝瓶洲避风头了。”

大髯汉子点头道:“看来麻烦不小。”

杜俞打算死马当活马医了,在这边缓过一口气,今夜离开随驾城后,便走一趟浮萍剑湖!

万一那个名叫周肥、出手阔绰的家伙,真是那个能够让郦剑仙都念念不忘的姜尚真呢?

当年替陈前辈看家护院,负责照看那个襁褓里的孩子,有人翻墙而入,说话很不着调,自我介绍了一句,却是弯来绕去说什么“生姜的生,崇尚的崇,真假的假”。当时杜俞就回骂了一句“我是你姜尚真大爷”。

只不过那人唯一和姜尚真相似的地方,就是……有钱!当年给杜俞的见面礼,一出手就是一枚金色兵家甲丸,竟还是在山上价值连城且有价无市的金乌甲。

万一真是那个姜尚真?一洲山上都说浮萍剑湖的女子剑仙郦采和姜尚真不是道侣胜似道侣。现在的问题在于,即便自己可以活着走到浮萍剑湖,如何见得着郦剑仙的面,又是个天大麻烦。

大髯汉子笑道:“先来找我,就算找对了。”

杜俞一头雾水。

汉子晃着酒壶,老神在在道:“陈剑仙之前来过这边,好像早就料到有今天之事了。嗯,也不能这么说,算是陈剑仙的未雨绸缪吧,他让我帮忙捎些话给你。”


仙侠小说推荐阅读 More+
偷听植物心声,崽崽在八零当团宠

偷听植物心声,崽崽在八零当团宠

披着凉皮的猫
【幼崽团宠+年代+发家致富+打脸爽文】三岁桃桃被重男轻女的家人丢弃在野外,养母心软捡她回家。 只是养母家境并不好,养父因腿伤瘫痪在床。捡到柚柚后,养母又患上咳症。 眼看二儿子儿媳一个断腿一个咳症,偏心小儿子的谢婆子觉得是桃桃晦气,闹着要分家。 分家后,谢婆子天天等着看二儿子一家的笑话,盼着他们后悔求合家。 但她不知道桃桃自小可以听到植物的心声。桃桃饿肚子时,枣树爷爷会说:“好孩子,来吃枣子吧。”桃
仙侠 连载 9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