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叔军双眉向上,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一副喜上眉梢,小人得志模样。
一声怒喝之下,刘琨几名侄子已经惊惶地跪在地上,甚至不敢抬头。刘胤双腿微颤,想着要跪,看了看刘琨,终究没有跪下。
刘琨却站在原地,不发一言。
白虎幡是晋朝用来传布朝廷命令的符信,与之相似的,还有最早出现于春秋战国的虎符。白虎幡上有白虎图像,所谓见幡如见皇帝亲临。
白虎幡是皇帝督促战事之意,此外晋朝还有一种驺虞(zō)幡。驺虞是传说中的神兽,虎躯猊首,白毛黑纹,尾巴很长。《山海经》里说这种神兽“大若虎,五彩毕具,尾长于身,名曰驺虞,乘之日行千里”。
因为驺虞不吃生,连青草也不忍心踩踏,被认为生性仁慈,所以驺虞幡用意是平息战乱。
如今段叔军手执白虎幡,用意很明显了。
刘遵也没有下跪。他从后世穿越而来,自然知道这是王敦假传圣旨。这哪里是白虎幡,分明是来杀害刘琨等人的引魂幡!
何况跪也是死,不跪也是死,他一个现代人可没有随便跪人的习惯。
“不讲礼节了是吧?还说什么晋室忠良!”
段叔军嘴角发抖,但又想表现得自己有名士风度,于是闭目调整起呼吸来。
“既然是圣旨,那诏令呢?”刘遵冷冷地问道。
“来,宣召!”段叔军用高高在上的口吻指挥使者。
“我……”那使者没拿出诏来,支吾了半天,没说出半句话来。
刘遵哈哈大笑,“我观此人衣不称身,面有菜色,举手投足哪有使者之态。不会是随便抓的流民冒充的吧。如此下作,亏你们想得出来。”
“衣带诏呢?!”
段叔军也察觉不对劲,上前质问使者。
那使者却突然跪地求饶,说自己是被抓来冒顶的流民。
“段匹磾与我曾为结拜兄弟,如今竟不愿来见我?”刘琨也开口道。
段叔军脸色发青,他同样意识到这个问题:段匹磾没有自己露面,而是让他代为出面。
按理说,除了段匹磾之外,军政内务之事也是由段鸯负责的,怎么都轮不到他。但段鸯却说今日要外出,段匹磾也说有要事在身。
有什么事比这件事更重要?!
他又回想起昨天晚上,他们兄弟三人与王敦派来的密使商量了许久,最后那密使连有王敦手谕的密令都销毁得干干净净。
如此机密之事,那伪造的衣带诏,他从头到尾都没亲眼见过!
冷汗自段叔军额上渗出,他才发现自己被仇恨蒙蔽了双眼。
那是对汉人的恨。
汉人在他心中就是阴险狡猾、不可信赖的代名词。且不说多少鲜卑人死于汉人刀下,此前拓跋鲜卑与刘琨联合,刘遵作为人质扣押在拓跋部。
后来拓跋部内乱之时,刘遵却趁机带走了三万兵马,拓跋部元气大伤。
汉人对自己人更加狠毒。司马懿指洛水起誓,结果呢?
如今段氏鲜卑也同样因为继承人问题爆发内乱,又是发生在与刘琨结拜之后,刘群当下又在段末波阵中。世间上岂有如此巧合之事!
而且刘琨威望太高了,与他合作段叔军本来就很不放心。之前借机劝说段匹磾软禁刘琨,今早一听说要他来宣假召,段叔军便兴奋得顾不上其他,根本没有仔细思考。
段叔军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可怕的想法。他再也不管刘琨等人,扔下白虎幡,转身便跑。
只有一个合理的解释:段匹磾不但要借假圣旨之口给刘琨按上罪名,还要借他的手来完成杀害忠良之事。因为段匹磾知道他忍不住。
他确实忍不住!
等大错铸成之后,段匹磾再把段叔军这个“杀人凶手”就地正法,那就不用承担恶名了。
一切都是段叔军的错。
段叔军惶恐奔至门口,却见几人已在门外等候,身穿官服者竟然是段匹磾!
段叔军下意识想拔刀,后颈却被刀柄击中,当场晕了过去……
刘遵本来只是随口挑拨几句,本来这种密使就是有去无回的差事,有点脑子的都不愿做。但眼见段叔军脸色大变,转身就逃,他觉得事情有意思起来了。 话说就在段叔军往外跑之时,那假使者袍内突然飞出数枚暗器,两名鲜卑卫兵捂住脖子,应声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