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但是你也不是人啊,”
“众生平等,”
“既然众生平等,怎么从来没人愿意投胎去三恶道,”逝水忧云忍不住冷冷一笑,“世人积德行善,不过是为来世投个好胎,本尊现在以黄帝之子身份,杀了这只小狐妖,沈玉上仙以为该怎样处罚,才能当真算得上是众生平等?”他问。
“无妨,虽然沈玉只在荼蘼花境中当过花皇几日护卫,但是当年恒河边上之事,也多少知道一些,”他说,“金莲王城当时确是和风莲水莲火莲三王城联手对付善迦城,你今日杀他,本也是前世因果,只是,杀他之后,你定会后悔,因为本座好歹也算是少主长辈,她的亲事,本座总还是能说上两句话的。”
“上仙,随缘还不至于这么没用,”话音未落,只见随缘在渔网之中因为不肯服输而立时间丹田提拢,气灌全身,逆转自己身内混元真气,想要拼死冲破渔网束缚和逝水忧云一决高下,就在此时,只听身旁一声清淡娇嗔,瞬时间,一剪如云似幻的青衫素影,似九天落尘一般虚无飘渺的悄然瞬闪在逝水忧云跟前,“圣尊,手下留情,荼蘼确是不该向你隐瞒花神祠中之事。”
“荼蘼,沈玉即是你的长辈,你为何要有意隐瞒至此,”逝水忧云眉睫须臾之间微微一蹙,“芍药一族栖身之地,是不是正是在披云山左近?”他问。
“圣尊,沈玉叔叔是被芍药一族流放之人,芍药一族怎样,和他并无多大关系,”她说。
“不错,即是芍药一族在披云山上助纣为虐,沈玉也未必有这个和他们一起并肩作战的资格,”沈玉慨然之间忍不住摇头叹口气说。
“哼,三界众生,哪个不是惯会帮亲不帮理的,并肩作战没有资格,也不耽误你暗地里狼狈勾搭,通风报信,”
“圣尊,芍药一族,是被抓上披云山的……”沈玉上仙淡然蹙眉看向逝水忧云,“怎么,圣尊至今不知水铃一族要攻打西天极乐净土一事?”
“哼,被抓上去,前日里江边戏台子上,几个芍药精在戏台子上唱起来编派明远师父的戏,唱的可是认真的很呢,”
“嗯,都唱了些什么戏,圣尊不妨说来听听,”
“是讽刺《灵狐报恩》中的钟灵寺明远禅师,将为报救命之恩下嫁金陵张秀才的狐狸精葛仙儿给收降了,”
“嗯,灵狐报恩本是江浙一带名戏,你去海宁府中戏台看看,十日里有九日开场戏,唱的都是这一出千年灵狐以身相许,报张秀才前世救命之恩的,”
“此戏讽刺明远师父,上仙你竟然如此这般充耳不闻,视而不见,果然出身芍药一族,这几个芍药精唱的戏,上仙你自是不以为然。”
“天下法号相同的和尚多了,照你说法,岂不是连戏都不让百姓唱了,”
“那为何收降灵狐的是个和尚,不是个道士,”随缘虽然身在渔网之中,但是却抵不住好奇心忍不住开口问道。
“吕祖尚可三戏白牡丹,纵是明远法师三戏葛仙儿,在沈玉眼中,也并没什么不可,”
“上仙,那几个芍药精,如此是不是在存心污蔑明远师父清白?”
“污蔑人清白是要犯人间律法的,”沈玉淡然笑笑,“但是钟灵寺中的明远师父是个神仙,并非凡人,人间律法又岂会管一个神仙被不被世人污蔑,”
“上仙,你太过分了,要不要本尊将那几个芍药精口中所唱之词给上仙你念一遍出来,” “圣尊,你和斩情圣尊可不一样,他现在并非西天极乐净土一脉弟子,但是你眼下还挂着这个名分,其实你已经犯戒了,佛门戒律严禁门下弟子看戏演戏,听曲唱曲,你即知《灵狐报恩》,可见你私下里在镇上戏台看过此戏,虽然佛门戒律有一多半管不到你身上,但是百姓在戏台上唱戏的事情,圣尊你以后也最好少管,人长嘴是为了吃饭,但是长舌头可不是为了吃饭,圣尊你管什么也不要去管人舌头,自然,圣尊你嘴里的这条舌头,沈玉也不会气忿之下一剪子剪了,”他说。
(三)
虽然是身在粗麻渔网之中,全身上下被渔网上的真言经咒给箍了个结结实实,半寸难得腾挪动弹,但是一看见荼蘼,随缘却立时将十根纤细手指自渔网中急急探出,只一瞬之间,那十根纤细手指上就齐齐长出寸余锋利指甲,沈玉见状立刻飘然转过身来轻轻将几根修长玉指隔着渔网轻轻扶在他的白皙玉腕上面,“住手,随缘,”他说,“你可以不喜欢听他说话,但是千万记得,咱们三清弟子一生一世拼死守护的,却恰恰正是天下苍生随心所欲口无遮拦的无边自由,诽谤正法要下十八层地狱那套,你不爱听,不听就是,左右这世间也没几个人爱听。”
“上仙,你说什么,你说你是三清弟子,弥勒佛主他知道吗,当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敢则这个随缘背地里拜了你当师父,你本就是个妖精,这般教化他,却倒也是应该,”
“怎么,不可以吗?”沈玉上仙淡然微笑间轻轻执手褪掉随缘身上的粗麻渔网,“本座虽然留在兜率天上当了护法,但是可从来不是佛门一派座下弟子,”他说,“即是道法自然,事事随缘,你怎知随缘此生是会随佛缘还是道缘,又或是俗世因缘。”
“上仙,身为兜率天宫护法,如此肆意编派正法,不太好吧。”
“如此说,世间只有一家正法,其余百家千家都是外道邪法?”沈玉冷言问道,“既然这样,明日沈玉就将旧主和随缘一起自云栖寺中带走,不继续耽误你的正法了,”他说。
“上仙,本尊看你是寿星老上吊,嫌命长了,”
“多谢提醒,荼蘼,”他淡然转过头来,“当真不想再回去荼蘼花境中当女帝了?”
“叔叔,各位长老一直将荼蘼花境打理的很好,叔叔也算是花境长老之一,不知为何,澜沧江畔虽是荼蘼此生凡根所在之地,但是为何荼蘼心中还是以为,恒河之畔,才该是荼蘼最熟悉的地方,忉利天庭,才该是荼蘼余生最不该背叛的地方,”一丝无可挽回的伤心绝望,在她一双清澈深湛的翦水双瞳中稍纵即逝,一闪而过。
“天意难违,对沈玉而言,少主你心中所想,即是天意,”
……
……
虽然心中很是不忿沈玉在花神祠中对慕云尘孽的一心偏私,但是眼下自然还是水铃一族的事情十分紧要,逝水忧云知道自己现下是必须要回去普渡山上不可了,因为若非是在为了攻打西天极乐净土一事准备,水铃一族断然不会这样急切的将芍药一族抓去披云山上,斩情前日里带着手下五个花鸟圣护前去披云山左近打探,发现不止是芍药一族,披云山左近的花精族众都被抓的差不多了,逝水忧云和斩情约定先在松阳城中见面,确定赵王府中一切如常,三魔将现在虽然已经成为了没有任何神功邪法在身的寻常婴孩,但是就算是元神内残存的那些真元,也足够被那些江湖上的杂毛小妖痴心妄想着拿去炼丹炼药的,总该仔细堤防一些才是,但是二人也知这样行止显见的就是打折腿再送根拐杖,不会让人多感激的,所以在松阳城中待了几日之后,就一起急急赶回来普渡山上。
但是在一行人顺利回来普渡山上之后,竟然一眼看见尘水云恨正在水月大殿中一个人洒扫擦拭,而本该在水月大殿中淡然端坐的鸢裳此时却不见一点踪影。
斩情疑惑之下当即上前开口责问尘水云恨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鸢裳平日里很少私自出水月殿的,至少不该是在这个时候私自出去,就算是去后山采药,也不该就这样将身上青衫随意丢在大殿宝座上面。
“没办法,水铃公主亲身前来找他,只要他是个男人,还能有不被立刻拐走的道理,”尘水云恨冷淡言道。
“什么,鸢裳从普渡山上跑了?”逝水忧云忍不住疑惑,“他疯了,不知道这个水铃公主已经有男人了,而且只怕是还不止一个。”
“圣尊,既然和谁都未曾婚配,鸢裳为什么不能伺机去争一争的呢,”尘水云恨忍不住冷然笑言,“不过那个水铃公主确是趁夜在水月殿中下了迷香才将鸢裳劫走,待到云恨发现,鸢裳已经失踪,云恨隐约察觉到水月殿中的迷香气,但是迷香散的太快,查不到水铃公主的一路行踪,自然也就没敢轻易下山去找……”他说。
“水铃公主劫走鸢裳,此事还当真是有些不可思议,”逝水忧云一念之间,忍不住深深蹙眉言道,“鸢裳真身确是一枝魔莲,而且还是个毁天灭地的祸世魔胎,”
“水铃一族之前也曾将芍药一族抓上去披云山上,看来他们近来招兵买马不太顺利,开始用强了,”
“那是自然,蚩尤一声令下,九黎族众莫不遵从,但是水铃圣王一声令下,要谁遵从,即是用荣华富贵利诱,水铃圣王手中能有多少荣华富贵让中原之地这些妖精动心的,湿华说话都不好使,更别提一个小小的水铃皇族了,”斩情忍不住冷冷一笑,“无情也不知道是发了什么失心疯癔症,竟然直到现在都还在和那个小妖女纠葛不清,”他说。
“你还笑的出来,鸢裳的下落,你是不打算管了嘛,哦,对了,你现在是昆仑山太子,未来的长留山之主,鸢裳现在也算是恢复忘情名分了,你怕他和你来争这个长留山之主名位的吗,”逝水忧云淡淡问他,“毕竟你和我不一样,你可是白帝和凤鸿神力所化仙胎,这个昆仑山太子,你当的天经地义,长留山之主,你也是当的理直气壮,”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