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逝水流云 (第2/2页)

“那你呢？”云尘反问，“那珠子里的神力也够你造你父皇反的，”云尘看起来一脸很疑惑不解的好奇样子，“你真以为当个什么圣护自己就是神仙了，”他说，“其实你这个圣护，监守自盗起来反而比本王要容易的多。”

“你以为本座现在还会对玉清山上的一个土皇帝地位看得上眼，”他说，“而且白帝自己也是有儿子的人，总不至于会以为我该去造我爹的反吧。”

“但是人家是白帝，你难不成是真的失心疯啦，这世道是你不犯人，就没人犯你的清平世道嘛？”他问，“千秋红尘人世之中，你见过有哪个皇上一辈子没动手砍死过几个亲生儿子的啊。”

“可是父子间无隔夜仇，”他说，“听尘欲说，父皇寝宫中留着很多我的儿时旧物，”他说话间已经忍不住淡然阖起眸来，“早知如此，就不该让白帝他在我身上加上洗尘封印，让父皇他之前一直寻不到本座在三界之中的一点尘踪凡迹。”

“那兄弟间呢？”云尘冷笑，“你以为当日老四他真心是吃饱了撑的，闲的没事从无量光天上抢个灯佛主回来给全家招灾惹祸。”

“般若真经在鸾妖一族自来只有被册立为东宫太子的皇子才有资格研习修炼，而且若是想要借助血元珠的神力恢复涅槃之力，般若真经也是有很大助益，”他默然摇头，“看来你四弟他心中觊觎皇权帝位，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他说，“现下云缺失忆，云悔在东华帝君身边清修侍奉，云熠更喜欢在江湖上浪荡，你这个二皇子，现在只怕是已经成了你四弟眼中一道挥之不去的心魔孽障。”

“那也得先给从无量光天上放回来才行啊，”云尘气急，“听说老四他现在可遭罪啦，整天给关在后花园里用一只漏水的破桶从井里提水，听说要整整提满一百零八缸水，一个铜缸有两丈多深，他们还要不要人活啊。”

“不必担心，灯佛主此举必有用意，只是他还没醒悟而已。”

“最好别醒悟，醒悟了就真心甘情愿给他当奴隶了。”

“你觉得本座现在也是在给斩情圣尊当贴身奴隶，一辈子不得自由？”

“我看差不多，”他说，“都混到这地步了，本王都没从你眼睛里看出半个恨字，”他默然轻叹，“只怕心灰意冷，才是你看破贪嗔的第一步吧，”他淡然笑笑，“但是不管怎样，你现在看起来，比本王也超脱不到哪里，”他说，“好在流云山庄里的妖精都很安分守己，圣护若不嫌弃，就到后面御花园中那片横波渺渺又风平浪静的沐水桃花湖上那间幽绿竹子临水搭砌成的裳云小榭里去睡吧。”

（四）

许是因为昨日里在晚膳上一不小心多喝了几盏素酒，耽若尘裳在裳云小榭中的竹帘轩窗下那张清香弥散的湘竹玉榻上一睁开眼睛，就发觉到轩窗外一缕一缕的如水清风在寸寸炽烈阳光的和煦普照下正肆无忌惮的温柔吹拂在他身上，现下正是四月时节，御花园中的青石小路四下曲径通幽之处，自是数不尽的松竹梧桐照影，杨柳榆槐随风，枝头花开花散，朵朵引蝶招蜂，树下嫩草染露，千万草虫争鸣，小榭廊檐上几许绿竹幽影斑驳摇曳之间，一缕如水清风蓦然吹过，沐水桃花湖中一片横波碧水，渺渺无垠的清澈碧波上一时间落花朵朵，飞花片片，伸手捧一捧清波澈水，瓣瓣落水残花半掩之中，仍旧是那昔日里的一绾云卷青丝半掩，一双翦水双眸清澈，眉间一点朱砂点染心中空明见性，身上一袭蕉叶披风半卷，胸前几许七宝璎珞垂肩……

裳云小榭之中虽然极少有闲杂人等靠近，唯有几只小小花精草精蝴蝶仙子每日按时将茶果酒菜悄悄送至小榭回廊外面的汉玉石桌上面，隔日再按时将残羹剩酒收拾干净，悄悄换上一壶滚烫清茶，之后即立时闪身离开，以避免在小榭之中冒然与耽若尘裳擦肩照面，互生尴尬，但是即是如此，耽若尘裳在裳云小榭之中栖身寄住的显然也并不大心安理得，了无挂碍，因为他心中一直在惦记着云缺的事，他之前已经料定赵净莲在天目山中没留下尸首这件事情和归云教主脱不开关系，现在连鸾妖一族的大皇子都被拐走，二皇子云尘在心中对这个归云教主显见的也是无任何疑虑，云尘的性子他是知道的，流云山庄左近一个不知名的流浪小妖生了重病，他尚且不惜余力的渡真气救治延命，何况是云缺，若是这个归云教主能治好云缺的失忆，他一定会对这个归云教主忠心耿耿，肝胆相照的。

因此上，在裳云小榭里清闲了几日之后，尘裳忽然之间向云尘提到，“现下断情圣尊也正在灵隐寺中，云缺失忆的事情，也许并非一定要依靠这个归云教主不可。”

“你要我去找他，”云尘气急，“打量清裳宜欢城的事情在江湖上还有谁人不知道的嘛？”他问。

“险些忘了，云炽风现下正在东海玄洲上栖身，但是他想恢复前世记忆只怕不易，”尘裳忍不住淡然笑笑，“断情圣尊现下化名逝水忧云，其实这个化名本来是因为他身内生来即孕有一颗三界之中珍奇罕见的七殊芸华圣珠，”他说，“那颗圣珠长年在他身内以真元精血滋养蕴化，内中必定已经蕴有他的无上灵力愿法，若是能够有缘借来一试，怕是结果不会太过令人失望。”

“问题是本王全家都是妖精啊，凤凰族不要我们了，你没听说过什么叫落地的凤凰不如鸡吗，断情圣尊是黄帝儿子，本王躲他还来不及呢。”

“无妨，斩情圣尊虽然是主杀伐的白帝之子，但是却是个极好说话的，他名义上是断情圣尊师兄，三分颜面还是有的。”

“你现在是神仙，自然无妨，”他悻悻叹口气说，“当初那场仙妖大战，你那两位圣尊也被叫来帮忙了，本王那时被你关在绛云洞里，玄洲上的瑶柱三关是云缺他一个人在守，你看过云缺身上的伤口就该知道了，他当初可能在瑶柱三关和你那两位圣尊动过手，”他说，“你也知道，断情不是个好说话的，数千年前荼蘼花境的事情，在江湖上早传开了，动手的是斩情，动心的是断情，他连自己师兄都能借刀，本王还想找他去借什么劳什子圣珠，可当真不知是替云缺他救命还是催命。”

“你不必担心，圣珠的事本座自会想法料理，”他说，“只是本座担心云缺他记忆恢复之后，只怕心中又要惦记着多砍一个人了。”

“那有何不可？”他嗤嗤冷笑，“炽风之前在玄洲时就只是和云缺关系最好，现在变成云炽风了，再记不得云缺，两个隔世兄弟一起失忆，本王这一家子，玄洲上都够搭戏台子唱上几出的了。”

“千万不要信口造次，”他说，“其实断情圣尊当初在瑶柱三关是手下留情的，斩情圣尊无意间提到过，云缺当年在交手时好像也和你之前在云台顶上的武林大会上时一样，将他误认为是长卿太子，断情圣尊当时不知为何，忽然就对云缺下不去杀手了，”他淡然阖闾上眉睫下一双澈水清眸，“也许这就是机缘吧，”他说，“虽然大家都知道，像黄帝这样的尊神，他的孩子是自身精血神力融合天地灵气所孕化，并非真灵投胎，应该不会和长卿太子有什么前世今生关系的才对。”

“但是逝水忧云这个化名，和云逝好有缘啊，”云尘无奈。

“哼，什么有缘，想帮鸾妖一族在三界中找个尊贵靠山直说，本座也知道妖族平日里是最喜欢在江湖上乱认干亲的，”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