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竟然还如此老神在在的?!”老板娘恨铁不成钢地怒砸了一下他的肩头,“晓得我在这里多少年伐?!十二年了!我从来没见过进了沙漠还能活着回来喝酒的人!”
“啊,我知道啊。” 晏无意笑道,他好声好气总算是让着急上火的老板娘暂时冷静下来了,“三娘,我知道你是为我着急,不瞒你说,我也是提前做好了准备的。”
老板娘冷哼一声,抿了抿唇,才垂下眼帘说道:“沙漠只有两个能通人的入口,离三千镇最近的还在十里开外呢。快滚!别让我再瞅见你!”
说罢,她转身离开,还气哼哼地踢坏了两个木凳子。
晏无意看着她的背影良久,终于温柔地笑了。
“三娘还是老样子。嘴硬心软。” 他轻轻嘟囔了一声,高个儿伙计认同的点点头。
他手里紧紧攥着那几块小小的碎银子,加起来刚好一两,已经被手心捂得温热。
“无意,你……此去小心。”陈霖犹豫半天,叮嘱了一声,“不用顾及我们。”
晏无意的脚步停了一瞬,目光若有似无地向屋顶扫了一眼。便向后摆了摆手,又大踏步拉开门扉,走进风沙之中,顷刻间便不见了踪影。
“他会好运的。星官说过,晏无意什么都没有,但会快就会什么都有了。”红三娘不知何时从里屋出来了,手中捧着一封泛黄的手,她轻轻摩挲了一下信封后,一个用力。
信封便化作了粉末,和着风回归了大漠。
“我不欠星官什么了。”她从腰间取出一块红纱,遮盖住妩媚姣好的脸颊,她狠狠地抬头冲屋顶叫道:“下来吧,你们这群宵小!老娘风风雨雨这么多年,杀的人堆在一起都能下饺子了!吓唬谁呢!”
屋顶传来几声瓦片的碎裂声,三五个人跳了下来,而正当另外几个人打算顺着晏无意的方向追去时,一道红绫突然截住他们的身影。
“别跑啊……”
看着皆身着灰衣戴着鬼面的一群人,三娘缓慢地抽出了腰间的软剑。
“来的好!老娘倒要看看!谁敢闯空门!”红三娘手持一把软剑,陈霖抽出袖中短刀,二人靠在一起,堪称珠联璧合。
曾在一起并肩战斗过无数岁月,二人早已磨练出常人所不能企及的默契。三娘手中的软剑恰到好处地弥补了陈霖短刀的空隙,两人一守一攻配合的天衣无缝。
见找不到突破口,几个鬼面刺客的招式越发狠戾起来。此时却听三娘闲闲开口道:“霖子,够了。”
陈霖十分听话地将双刀在空中划了一个十字,背到后面,左右手飞快一交换。再闪现的时候,两把刀全部变成三尺左右,他手持双刀,嘴角微微勾起一个残忍的弧度。
风沙中,晏无意脚步不停,逐云踏月一出,就算骑着天下最好的马也追不上,也难怪无喜和尚要说他有个畜生一样的脚力。
一粒沙,一缕清风都能成为他借力的目标。十里而已,顷刻之间就到了。
他拢了拢身上的蓝衣,脚步渐渐缓了下来。
这儿是大漠的最边缘的南入口,与当朝交界的地方。几十里都荒无人烟,当朝建的驿站早都破败的不成样子了,目之所及只有几棵歪脖子树在顽强地生长。
事已至此,他摩挲了一下袖中的小盒子,按照他对自己脚程的估计,到罗什那国只需要小半天的时间。看日头,现在已经快到申时了,他打开随身携带的扁酒壶,喝了一口大漠最烈的刀子酒,孤身踏进了沙漠之中。
他骗了红三娘,他确实是什么都没带的。
南口相距不远的东口稍微繁华一些,偶尔有些商队从这里进出沙漠。此时这里停留着一个小规模的商队,他们的领头人正一脸感激地拉着一个年轻人的手,不停道谢。
“多谢小先生救了我儿子一命,多谢啊……我儿子是我家的独苗,他要是出了什么三长两短我也没脸回去见我老子娘了啊!” 大汉虎目含泪,拉着一个梳着总角髻的小男孩,又是下跪又是鞠躬的。
他面前站着一个年轻人,看上去刚过弱冠的年纪,弱弱地好似一个教先生。此时被他父子俩的道谢弄的措手不及,脸都急红了。
“您不必……您能答应带我进沙漠已经是求之不得了。”年轻人摆摆手,轻轻扶起小男孩,摸了摸他的包包头,笑道:“不过是孩童常见的急症罢了,王总驮不必放在心上。”
“小先生是个爽快人!这如果有啥事用得着,我王乐喜绝不推脱!”大汉抱起孩子,给年轻人腾了一匹骆驼,“您坐这个,这个稳!”
“谢谢……”年轻人温和地笑了笑。
“啊,还不曾问过小先生,怎么称呼?”
年轻人的声音朗润清冽如泉水,使人一听便心生好感。
“在下姓温,名述秋。”
作者有话要说:
温柔的人,实在是可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