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虎带着三百不到的残部且战且退,终于支撑到了孔苌前来。大家再也不管什么殿后,溃逃百里,终于追上石勒的大部队。
石虎和孔苌的归队,反而引起了军中骚乱,以为是晋军大部队杀到。
证明大部分人心里,早已默认这二千骑兵有去无回。
石勒下令摆好战阵,才避免了更大的误会。
葛陂的撤退之路,石勒方伤亡惨重,“所过路次,皆坚壁清野,采掠无所获,军中大饥,士众相食”,最终士兵十不存五。
晋军大捷,但纪瞻怕有埋伏,没有下令追击,就此班师回朝。
阵阵酒香将张宾的思绪拉回眼前。
又有一份情报送至,却是由一名僧人直接交给了石勒。
“怎么趁我不在的时候,聊起葛陂那仗呢?”
石虎似乎心情不错,他一回来就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石勒在历经艰辛地回到豫州后,听取张宾的建议,攻占了赵国故都襄国,并以此为都城。
葛陂之战的幸存部将都得到了嘉奖。十八骑都活了下来,却对此役讳莫如深。
石虎不一样,他一年总得和人说上几次。可能因为是他首次出战,多番加油添醋之后,孔苌的名字也从殿后的故事里消失了。
“这么快处理好了?”石勒假装不经意地问道。
“没,有个腐儒拦着我,说既与刘越石交战,又假惺惺祭祀,此为君子所不齿也。”
“然后呢?”
“我说‘我蛮夷也’,又见他说话膈应人,索性把他给杀了。”石虎挥了挥衣袖,“可恶,新换的衣服又被弄脏了。”
“对了,那腐儒叫李默。葛陂之战那时,他还和我谈笑风生呢。”
石虎说完发现连裤腿上也沾有血迹,于是对弄脏自己衣物的李默又是一顿咒骂。
张宾心中暗叹,石虎这两年杀心太重了,军中有勇猛谋略出色者,他经常找个借口就当场杀掉。
此子若不改之,日后恐成祸患。
想到这,张宾上前说:“李默出言顶撞,确实是不对。不过念在葛陂之战有功,臣认为应该将其厚葬,以表将军宽宏仁厚之心。”
石勒沉默片刻,回答道:“好,这事你吩咐手下去办。”
石勒凝视着石虎,有点出神。
十八骑年纪也大了,而且军功过多。自己就是依附刘渊一步步壮大的,这种危险,他比谁都清楚。
石虎虽然不仁,好歹是自己硕果仅存能上战场的亲人,就算石虎真的有异心,那也是多年以后了。
不依赖石虎,他石勒当下还能指望谁?!羯族的根基还是太单薄了,汉人又如同野草一般烧不光,除不净,现在石勒还要反过来靠张宾等汉人出谋划策。
图谋天下,何其难也!
石勒轻声叹气,内心酝酿好了措辞,才缓缓对石虎说:“季龙啊,勇猛是用来面对外敌的。李默虽然是汉人,但这些年一直忠心耿耿,你这样做,难免会遭人非议。”
石虎头也没抬,不以为然地答道:“晓得了,下次杀人时,我会找个好理由的!”
聊到这里,石勒的兴致也没了,后面无非是先假意与刘琨请和,再以送王浚礼物为由,驱赶数千头牛羊入城,阻塞道路,顺利把王浚活捉。之后就是刘琨被段匹磾所害。
这些往事,在座几人都是亲历者,自然不必多说。
石勒将手中的黄纸递给张宾。张宾接过信,上面写着一堆又像蝌蚪又像蚂蚁的字,看也看不懂。张宾知道,石勒的用意本就不是让张宾看信上的内容。
石虎抢过张宾手中黄纸,瞪大了眼,试图分辨纸上内容。口中念念有词,不知道是什么口诀。
“大和尚平常不用此方式联络,这次是有何要事?”
张宾知道,写信来的人是佛图澄。他本是西域人,恰好与石勒都会同一种西域字。不过平时物资上的安排,佛图澄都是与当地的官吏沟通。即使是行动上有细节改动,也不需要用这种鬼画符一般的字来传递信息。
张宾学识渊博,但西域字众多,一些小国只有几万人口,也糅合各国语言,自创一套通行字。更有的是从更西边如波斯等地而来的种族,他不可能全都认得。
十八骑大部分是杂胡,不过认得这种字的只有郭黑略一人。佛图澄当初就是由郭黑略引荐给石勒的。 要说真想弄懂的话,办法也不是没有。可以私下临摹几张,然后重金找会这种字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