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了解的事情越来越多,但是里边的谜团却越来越多。
在后世,处理过类似事宜的胡迈,眼下对这个事倒有着更清晰的认知了。
哪怕是在后世,普通的人群想要聚众闹事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毕竟官府具有着天然的权威,敢要反抗这种权威,不是简单的几句话就能做到的。
但是,冲进了监税司以后直接把高太监及随众们直接打死,反而要简单一些。因为只要冲进了门,就肯定已经起了冲突,众怒之下,暴打几个手无寸铁的太监那是一点难度都没有。
然而可以肯定的是,眼下的所谓监税司案并不是简单的“引起众怒”。这样说也不对,众怒是肯定众怒了,但到底是因为监税司引起的,还是有心人故意引导的,这就说不清了。
估计,前者是诱因,后者才是主因吧!
想到这里,胡迈又忍不住咬牙切齿。一个两个的想跟皇帝作对,顺手把我老胡家推出来当替死鬼?想得倒美!
不过,兹事体大啊!
这可不是后世,皇权至上的年代,既然牵扯进去了,想要毫发无伤的出来,就很难了。再说,哪怕是在后世,闹出了人命官司,也逃不掉一命抵一命啊!
胡迈脑海之中一会一个主意,一会一个主意,最终还是没能定下心思,直接走回自己的小楼,躺下安息了。
要说惹上这等事不担忧,那肯定是假的。
整晚上,胡迈都在“来人啊,把他们都拖下去砍了”的噩梦之中渡过。
毕竟,世人都说宋代是最开明包容的时代,但是绝对不包含皇权被猥亵这件事……
第二天,胡迈早早就起来了,一晚上的噩梦让他没睡好,天刚亮就立刻爬了起来。反正在床上继续摊尸也睡不着,不如起来再出去转悠转悠,收集点消息,想好怎么办。
刚到前厅,就发现自己的老爹陪着一个身穿六品官服的人在坐着。
以前没见过,不知道啥名,好在老胡不会让他尴尬,连忙起身拉住胡迈:“来,大郎,快过来见过苏州府的吕大人!”
姓吕,又是苏州府的,那就是此前说过的苏州推官吕不同了。
不过要见礼,胡迈还是有点懵,之前也没跟官府的人打过交道,不清楚到底该用哪种礼仪见礼,最后只好做了个揖。
吕不同见着胡迈这个表现,自是大大不满,再说了这胡家惹上了这等官司,全家老小被发配充军那都是小了。
只是眼下不知道府尊大人是什么意思,居然没有把胡家一干人等都抓进大狱,只抓了胡家的二郎胡起而已,要不然今天也不用费事过来走一遭了。
想想临出门前遇到府尊大人那意味深长的一句:“去胡家啊?那就好好看看!”仔细回味了一下当初府尊大人的表情,有联想到此前一帮人定下的决议,最后才隔着衣服捏了捏袖中的银子,顿时宽慰不少。
于是,他便放下架子,良好的职业素养让他挤出一个看上去极其自然的微笑:“这位就是胡家的大郎吧?果然是生得一表人才,前段时间还听说病了,做叔叔的公务繁忙,也没来得及看望,这有时间了没成想贤侄已经好了!还望胡兄和贤侄都不要见怪啊!”
胡德富自然是满口“哪里,哪里,不敢不敢”的推辞,胡迈却看到吕大同那满脸笑容后面冰冷的眼神。
到底是不是真情实意,已经一目了然了。
但是,眼下胡起还在大牢,有没有遭受严刑拷打还不知道;胡家也已经摇摇欲坠,跌落基本上只是个时间问题,吕不同今天来胡家,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好在也没让胡迈为难,没等他琢磨怎么问出口呢,胡德富就在那边问话了。
只见他满脸堆笑,双手不断来回搓揉,有些紧张又带着忐忑地说道:“吕老弟……啊,不,吕大人,老胡家家门不幸,犬子也不懂事,不小心冲撞了监税司衙门……”
吕不同本来还在慢条斯理的端起茶杯喝茶,听到历来都是“吕老弟”这么叫着的胡德富改口叫吕大人,神情都带上了一丝志得意满,但听到胡德富后边的话,脸色就是一变,毫不客气的把茶盏往桌子上一顿,茶水溅出来粘上了衣袖都不管,怒气横生道:
“那叫冲撞吗?啊?你跟我说,什么样的冲撞能把监税司高公公给冲撞到了地府去!”
神情恶劣,面目狰狞,仿佛要替死去的高公公等人讨个公道一般。
胡德富闻言一惊,不过随即反应过来,改口道:“吕大人息怒,吕大人息怒,是犬子的不对,就不该去参与那档子事,但是吕大人与我家多有往来,对我家的两个小子也是清楚的,我家二郎,是万万干不出这种事的啊!他虽然平时顽劣了点,但断然不敢对高公公不敬,更不敢对官家不敬啊!还请吕大人多多美言几句,照顾照顾小儿吧!”
吕不同这才脸色好看了点,低头想要喝口水,才发现衣袖上沾染了茶汤。
他有些嫌恶得擦擦袖子,发现擦拭不掉,噌的一下站起身来。
胡德富一看不好,心知吕不同这是要走,刚要开口说话,却被旁边心思电转的胡迈抢了话:“来人啊!赶紧帮吕大人换一套衣服!怎么做事的?一点眼力见没有,没看到吕大人衣裳都被茶泼了吗?”
这么一说,吕不同有点不好走了,再想想出门前府尊那意味深长的表情,索性干脆不走了,在胡家下人的带领下,去把衣服处理一下。
胡德富躬身虚请,看到吕不同过了转角进了内堂,才重新坐下唉声叹气。
胡迈有些头疼,看着仿佛被霜打了的茄子一样的老爹,明明眼前有个有主意的不问,却死守着抓二郎入狱的吕不同,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等了半晌,看胡德富还在唉声叹气,只好上前问道:“爹,可有打探出什么来?”
胡德富抬起眼皮看了一眼胡迈,才说道:“小毕养子的吕不同!一直就是推三阻四的不肯说实话,真要这样下去,干脆我老胡家系系特算哉!”
好嘛,一怒起来,国骂都出来了,还做好准备跟老二一起去死了……
胡迈吸吸鼻子,才说道:“我觉着,爹爹找吕不同是找错人了,就是他带人来抓的人,虽然这是他的职责,显然也有人为把他退出来当挡箭牌的意思……挡箭牌嘛,怎么可能痛痛快快就答应了?得把他身后的人搞定才行!”
胡德富疑惑:“搞定?”
胡迈显然没有意识到,胡德富没有听懂搞定的意思,依然郑重点头:“嗯,搞定他身后的人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