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
宁盛传来信件,杀胡口内柳家和李家愿意和平魁完成马匹换粮食的交易,但米粟的价格要到五两银子一石。
近两年来,随着陕西干旱赤地千里,大明北境的粮价一涨再涨,已从天启年间的一两五钱银子一石涨到现在三两银子一石。大明朝廷所有的禁令都是有价格的。此时运粮出塞,两家商号上上下下都要打点,再加上自己的赚头,价格直线飙升。
“五两?六两也要买啊!”翟哲无奈摇头。三千石米粟要六百多匹草原良马,不过也够了山寨中人大半年之食,解决了眼前的危机。
为了让商号安心,翟哲将交易的地点放在杀胡口正对的峡谷之外。
柳家和李家分别让人出塞验马,确认无误后先将马匹拉入口内,再把粮食送出来。为了掩人耳目,粮车出塞在夜幕时分,车风连夜将拖粮的大车拉回了老鸦山,再让那些整日无所事事的马贼将粮袋背上山顶。
完成交易后,耿光带了二十个精明能干的亲信入塞,将儿子耿竹留给了翟哲。
十五岁的少年一直覆盖在父亲的羽翼之下,突然要当别人的亲兵仆从,耿竹从见到翟哲起就一直躲躲闪闪,还好山寨中有王义教他如何行事。
粮市结束,翟哲终于抽出时间前往摩天岭拜见乌兰公主,一则表示感谢,再则他还有些事想弄清楚。
山顶向阳面的积雪融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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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尽,老远就能看见摩天岭上光秃秃的大石头。
外围岗哨的蒙古骑兵领翟哲上山,乌兰公主在山寨门口相迎,一个月未见,翟哲觉得她好像消瘦了点。
行礼拜见后,翟哲见山寨中冷冷清清,问:“格日勒图不在吗?”
“格日勒图率部去河套草原了,那里也有部众。”
两人并肩入寨。
坐定后,翟哲随口问:“土默特还有多少部众留下来了?”
乌兰脸色微变,问:“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要知道商号经营的规模。”
从前土默特部落有近十几万人,归化城的集市同时能吸引漠西蒙古、漠北蒙古和西域的游牧民族,才能如此繁荣。如今有察哈尔人在,没有人敢往外行走商队,紧紧靠土默特残部的容量,商队的经营能扩大到何种程度,翟哲必须要心里有数。
“我不能告诉你!”乌兰公主右手托下巴。
“双方合作都要有诚意。”
“你不要逼我!其实我也不知道。”乌兰公主垂下头,声音很低沉而疲倦。
近一个月来,了解到幸存部众的困境后,她渐渐有点力不从心,心中既痛苦又失望,对土默特部的前景一片迷茫。
片刻之后,乌兰公主突然趴伏在桌面上,双肩微微抽搐抖动。这是她首次掌事,离开汗帐后满腹烦恼无人可以倾诉,汗帐骑兵只会按令行事,在翟哲面前她积压的情绪终于爆发出来。
不过是个少女,却要承担部落复兴的重任。翟哲偷看抽泣的乌兰,心里突然产生一份怜惜。
良久,乌兰公主起身背过脸去,伸手抹去脸上的泪珠,掉转头笑容满面,说:“让你见笑了!”
“汉人会帮助土默特人的!”翟哲放缓声调,尽量让自己的话听起来更可信,其实这句话他自己并不相信。
乌兰点点头,说:“土默特的牲畜经常会被察哈尔人抢夺,今年能卖的马恐怕也只有三四千匹,皮毛也不会很多。”
翟哲的心往下一沉,今年在草原的日子恐怕不会那么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