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两人胡天海地的乱侃,李旦忽而似随意的问道:“昨晚小石与胡姑娘相处如何,还愉快否?”
骤然的相问让张小石差点脱口而答实话,然心中立刻却是有所警醒,不在意的含糊答道:“很好很好。”心中却是电转,猜疑胡恋花是否出卖了自己,把自己最机密的身份说了出来。
李旦也是故作轻松猥亵的道:“那不知昨晚胡姑娘到了小石处,何故又匆匆而返,莫非小石你唐突佳人,轻薄了胡姑娘?”
张小石闻言心中大定,看来胡恋花并没有出卖自己,是自己多虑了,于是口中胡侃道:“李总管莫胡说,这岂不是有辱胡姑娘的清誉,小石昨晚见胡姑娘精通音律,善一手好古筝,而本人略通长萧,欲与胡姑娘来个筝萧和鸣,说来惭愧,岂料本人音律粗野,和不上胡姑娘高雅的清音,屡屡打乱胡姑娘的筝律,以至胡姑娘扫兴而归,实是小石之罪过。”
此番话李旦自是不信,却也无法,只是故作笑笑道:“胡姑娘精通音律,她最善的是一手好琴,小石如有机会,倒是应该和胡姑娘试试琴箫合奏,也许好事不期而来,胡姑娘的琴声在下也是好久不闻,如有幸借小石之光闻上一曲,也是三生之福。”
张小石知道李旦已知自己说谎,却不说破自己,不过最后一句,却似乎是李旦对胡恋花琴艺的崇拜,不似作假。张小石也不管李旦如何,反正李旦不知真实情况,只要胡恋花不说,他又何惧之有,退一步说,胡恋花说了又如何?就是无法使用道力,他张小石的实力也不是他人能妄猜的。
口中接着李旦的话道:“原来胡姑娘还精通琴艺,有机会倒要试试,看看是否如李总管之言,好事不期而至。”说完还故意挤眉弄眼,只是亲和的笑容不改于碧青的脸上,让人视之反而是难言之至。
李旦见张小石的话语虽无真实之句,但无证据反驳,心中无奈,也不好再提,脑海中忽有一事如电闪来,不由张口问道:“小石今晨何时起床,怎么与陶大师在演武场相遇?”
此事张小石自是不需瞒他,答道:“晨光未出已起,小石练武成例,几乎每日必练。还有幸见到吕胜大人与陶大师较技演练,实是幸甚。”
“什么?”李旦心中巨震有若雷击,不由脱口大喊道,身形也似是被定住,脚步一停,顿时立在路中。
张小石反应奇快,脚步也随着他为之停顿,看着李旦脸上惊惧的神情,不由不解问道:“总管何事惊慌,小石有何做的不妥吗?”
“你闯大祸了!”李旦的神情越发凝重,自顾低头看着地面思考。
张小石被他脸上浓浓的忧愁弄得十分不解,自然百般追问,李旦寻思着此事由张小石而发,也就不再语焉不详,向他全盘托出。
原来陶元明和吕胜二人几十年前艺出同门,同是墨子道馆的道徒,原本关系极好,武者之境相差无几,经常互相切磋,一同提高技艺。谁知后来两人同时喜欢上馆主之女,也就是他们的小师妹,为此起了争执,私下相邀决斗,胜者自然赢得美人归,这时吕胜才发现陶元明的身手远在他之上,只是平时多有相让,所以吕胜还以为有机会。
张小石是聪慧之人,听着李旦的述说,自然明白其实个中故事很老套,对整个事情和陶元明与吕胜的关系有了个大概的轮廓以及初步的了解,李旦因为涉及吕府主人,也不敢说的太详细,只是在一些关键的地方语含模糊的一笔带过。
真正所说闯祸的原因在后面,不用说吕胜也是失败者,一气之下离开墨子道馆,远走他乡转而从商,却一发不可收拾,生意越做越大,还成了辽城少有的巨富之一。而陶元明后来也就顺理成章的当上了墨子道馆的主人,继承了墨子道统,成为一代大师。只是在一次外出与人切磋时,当时怀有身孕的妻子突然难产,在他回来前就撒手人寰,只留下一个女儿。
吕胜闻之自是大怒,认为是陶元明之错,因为若陶元明在场的话,以他的功术,自然可以救活他们的小师妹,于是遂不自量力的上门向陶元明发出挑战,欲决生死。当初同在墨子道馆的时候,吕胜就不是陶元明对手,何况若干年后的商人吕胜乎?
陶元明当时也是因为夫人过世,心有闷气,自然也没有给吕胜面子,三招两式就把吕胜放倒,伤势颇重,事后陶元明心下十分后悔,欲留之疗伤,待伤好后再走。但吕胜其人坚毅刚直,虽受重伤也不肯受陶元明的恩惠,当时就离开了墨子道馆,而后每年的盛夏都会向陶元明挑战,在帝都引得一些高人颇为感兴趣。
陶元明为了吕胜着想,免得吕胜招人算计,并且心中也对吕胜怀有愧疚之意,后来每年的夏天都会到吕府小住几日,与吕胜切磋,当然是他陶元明的说法,在吕胜说来就是决斗。而每逢决斗之时,吕胜都不许他人在旁观之,这也是偌大的演武场为什么会没有他人在修炼,演武。
记得有一次,有个仆人因有急事找吕胜,不期打扰了吕胜,被吕胜当场大劈活人,几近五马分尸。此后就再也无人敢在他二人演武时打扰。
这十几年来也无人旁观过他二人决斗,不知结果如何,当然是个人也能猜到,只是吕胜因为有陶元明这么高的对手演练,境界也不断提升,在几年前终于打通任督二脉,踏入先天之境。
现今,张小石却犯了这个大忌,叫李旦如何不惊,张小石也才明白为什么吕胜在面对自己时,自己会感到有一股杀意袭来,看来吕胜当时确实有杀他之心,只不过被血气一应,他这等才踏入先天之境不久的武者恐怕知道不是自己敌手,便急急而退。
其实吕胜之所以急急而退,避开张小石,并不完全是因为张小石的血气冲击,实在是另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张小石对吕胜的为人还不够了解,自然不明白吕胜此人不是那种贪生怕死之徒,对吕胜的猜测实际是错误的。
且说张小石思念至此,不由鄙视李旦,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如是大事,吕胜当初就该当场动手,哪还等李旦在这疑神疑鬼患得患失?当下不由对李旦说道:“我看吕胜大人也不是心胸狭窄之人,同是武者,吕胜大人应是有所理解小石的所作所为。”
张小石不在吕府奉事,自是不知吕府之人对吕胜的敬畏之心,吕府之人对吕胜的恐惧已是深入骨髓,不能自拔,当下李旦一改平时小心谨慎的行事,失声急叫道:“小石不可轻忽大意,吕大人性情乖张,脾气易暴不可……”
李旦无法再把话说下去了,看着亲和笑脸的张小石碧青的脸色似乎变幻了一下,好像瞬间闪过一丝红润之色,接着他的心在刹那间剧烈的抖动了一下,然后像大夏天里沉入了冰冷的封冻万年寒冰,不能再思考。
张小石缓缓道:“李旦大哥,我是真心交你这个朋友,刚才你所说的话,我一点也没有听清楚,你是否说了什么,可以再说一遍吗?”
李旦这时才回过神来,也是有些肝胆欲裂之感,还未回话,又听张小石继续说道:“我现在的雇主是吕平大哥,是他,雇佣了我,其他人等,我毋须理会,若有任何责任,我一力承当。”
张小石知李旦是吕平的心腹,所以故意言之,就是想让吕平知道他的意思,此话也有宽李旦忐忑不安的小心肝,以免他言多漏嘴,反而使得事情更加复杂糟糕。
李旦毕竟是普通人,与张小石这等道心坚韧之人当然不可相比,明白了张小石的用意后,一时不由期期艾艾起来,说话也是不清不楚,知道自己刚才犯了吕府大忌,幸好此处无人,张小石也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他悬着的心才不由开始回落,神情也好一会儿才恢复正常。
良久,李旦才感激的道:“多谢小石,此恩李旦定会相报!”
张小石哈哈一笑,道:“李旦大哥,你说什么呢?小石都不清楚你的话。”
张小石确实有交李旦这个朋友的心思,因为他第一次见李旦就心生好感,似乎此人对他有救命之恩。
李旦做了吕府多年总管,也是知机识趣之人,闻弦歌而知雅意,自然不再多加言语。
两人复又开始前行,很快李旦就渐渐摆脱刚才的恶劣心情,虽然还有点不自在,但是却已经开始和张小石有说有笑,不久就来到了吕府前厅。
只见吕府广阔的厅前两旁各有一个长方形水池,流水清如山泉,更妙的是在水池之上,居然架设着两座石狮,都是由奇石精雕细琢而成,沉稳凝重,只是不知造者如何用简单的四根细柱就让石狮神奇的立于水池之上,让人心中情不自禁的为造者的奇思妙想感叹,霍然心醉。
厅前殿门有白玉石台基,台基三层,层层铺有异国他乡精美的地毯,绣有神韵异常的龙虎雕纹。
这一切构造使得这厅霍然间巍峨矗立,气象万千。
进入吕府前厅,富丽堂皇的气息渗透每一个角落,有如王侯的宫殿一般,这厅采用的是左右对称格局,进入厅门的道路正对着府第的中轴线,使人一进厅门就有种位居大地中心,各方风云都需围绕着此处旋转的错感。
印入眼帘的一切家居摆设之物都极尽奢华,中心更有匠心独运的大方桌,华贵之气凝集沉淀于上,显得气势非凡。先不论其他之物,且看已经不需要再点的气死风烛火也高高缭绕着金黄的火焰,若龙腾九野,首尾难见。 就可知主人的身份与品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