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足老者心中波澜不起,素色麻衣一振,寒光闪闪的眼神直视张小石,催动武者的气息直面而来,他的气息高大深邃,悠远非凡,一波接一波,一浪高过一浪,却见张小石神色没有丝毫变化,碧青的脸上亲和笑容不改,气息始终在他身边三尺流淌,而始终不能靠近他的身躯,不由心中暗叹,长江后浪推前浪,拳怕少壮,不服老都不行。
此次是赤足老者第一次用的秘招,是他达先天三花聚顶之后才领悟的一招,通常武者都是靠气息观察对方,气息在动手对峙时还会转变为气势,而他领悟这一招后,仅是靠武者气息就可以压制对方,除非对方是和他同等级的武者,这一点连吕胜都不知道。
此招名:阳关三叠。意指气息一浪叠一浪,第一浪不需动手就可压制中级武者,第二浪可压制后天所有武者,至第三浪时,只有同等级的对手才能抵挡,其他先天武者,未动手,恐怕也要心怯。
就这样,张小石与帝都明面上的第一高手在吕府的演武场过了一手,也算是互相送了见面礼了。
赤足老者见气息对张小石没有影响,也就顺手收回气势,素色麻衣渐渐平伏贴于躯体,然后风度极佳的开口道:“老夫陶元明,小友年岁不大,功术之高,恐怕是当世已无几人,说来惭愧,元明恐亦非敌手。”
开始时,陶元明因为年纪还把自己抬高一点,然而到了最后,心中对张小石那种危险的感觉越来越盛,他却不知张小石是如何发出这种气息的,使得他心中未战已有怪异之感,还以为张小石的确是技高一筹,最后已是用平辈的口气交谈,而且还在语气上认输,张小石未战就已让他自认不如,若是让帝都的武者听闻,恐怕是眼珠子都要掉落一地,张小石的名声也是瞬间鹊起。
不过陶元明此人光明磊落,志存高远,只是在心里气势上输了一着,就开口服输,在武者中也没有几人可以达到他的高度,要知武者的刚烈,杀死或许容易,服输恐怕就没有几个,尤其是民风尚武的大秦武者。
当然,陶元明也不会认为自己就一定会输给张小石,只是他见张小石毫不费力的就挡住了自己的阳光三叠,而自己却不能识破张小石为何发出的危险感觉,相比之下,似乎有点处于下风,所以才自认输了一着,显见此人也是一位极为不可多得的气宇鼎鼎武者。
这并不代表他的功术就真正不如此时的张小石,毕竟他进入三花聚顶之境多年,如是生死相争,胜负善难预料,或可说张小石要稍逊几筹,毕竟张小石才刚刚进入三花聚顶,还是任督二脉无法运转的三花聚顶的武者,不能用道力,与陶元明不可相比。
张小石只不过是因为修炼法门不同,主要是修炼道法,道心之坚,自然在陶元明之上,而且杀气与血气相溶,筑的是逆血基,修炼之道可算独树一帜,只要是先天之境的武者都会有张小石此人异常危险的感觉,因为先天武者虽然比不上道者,但也有自己神奇的一面,对危险也是有种心灵的直觉,与道者相比,自是弱了几分,不能说先天武者比之道法就一无是处。
张小石听闻陶元明的话,也是心中难解,在第四军中,如若服软,生命定是朝不保夕,但张小石也知此处乃是俗世吕府,定然与第四军有大大不同。不过脸上神色未变,只是暗忖着自己确有操之过急的鲁莽冲动之处,因为道者的一瞬间直觉,感知此人可能是解开自己体内难题之人,自己居然没有打磨道心,控制性情,就这么跳上了演武台,诸多不妥之处若现于人前,自己恐难解释,看来血气之盛,短时间必要找一个方法解决。
思量刚才自己的不妥之处,张小石抬头凝视对方,一边心里想到自己初来乍到,不好步步紧逼,一边不禁抱拳又道:“陶前辈客气,晚辈张小石年青气足,还望陶前辈海涵,如有不是之处,请多见谅。”
张小石此次给足了陶元明面子,硬是把自己矮了一辈,称自己为晚辈,虽然武者之境相差不远,但是年岁的差距肯定相当之大,别看陶元明似是五十几许,只看吕胜之子吕平已有四十好几,吕胜的年岁肯定在花甲之上,而境界比吕胜还高几筹的陶元明,年岁只会高,不会低。
好在张小石也不介意这些富贵名声,否则当初也不会辞去第四军大将军的位置。名声富贵在他眼里,与路旁的青石没有什么区别。
陶元明见状却是笑道:“小石不必多礼,我观小石言行举止,血盛不贪,气度过人,与我有几分相类,不若你我结个忘年之交,有闲时好好一谈,一起对武道追求,也胜过一人独自摸索,岂不快哉!”
张小石本是极为聪慧之人,道心的直觉感知灵敏至极,闻之晓得陶元明是诚心相交,不是做作,再加之对陶元明也是有异常好感,当下也不矫揉造作,直声回道:“那就如前辈所言,我称元明一声前辈,如何?”
陶元明亦非常人,听得张小石说“我称元明一声前辈”就知对方心有顾虑,在武者上是平辈,在俗世的称呼却要按照俗世的礼节,当下大笑道:“就依小石所言,小石所说,即为元明之意。”
陶元明乃先天武者,心胸更是广阔无垠,并没有在称呼上面多做纠缠,只是一声“元明之意”来表达自己在心中仍然视张小石为平等之辈,确实是君君之子,坦荡白明,仅是个人风范就不愧为帝都第一高手。
当下张小石与陶元明不再在虚礼上多论,而两人都是武者,谈论的话题自然离不开武道,虽然谈的都是些粗浅的武者招式,寥寥数语,言简意赅,却直指本心,道义无穷,双方都有所收获,不由大有相逢恨晚的感觉,对身旁的周遭都有所不备,放松了点滴警惕。
太阳在无声无息中爬上来了,散发着火一般强烈的光芒,鲜红的脸庞微笑着面对大地,地面上所有的暗立刻都被它照明了,给吕府的每一寸建筑物都染上了片片的玫瑰色,层峦叠嶂的吕府好似披上了玫瑰色轻纱的美人儿,在晨风中轻微的抖动着。
张小石和陶元明几乎同时有感觉的朝西北方,晨风吹来的方向望去,却见远方一人的身影晃动,正朝这边赶来。
很快那人就走近了,原来是吕府的二总管李旦,他一边走来,一边满含歉意的向陶元明招呼道:“陶大师,对不起,大少有请小石兄弟,还望多多见谅。”
说完又对张小石客气道:“小石兄弟,大少有事相请。”
陶元明和张小石相顾一笑,才发现此时人气渐盛,吕府已有些熙熙攘攘的韵味,二人只是简短的相谈一阵,时间已过不少,令人有种时间如白驹过隙,不甚唏嘘的蹉跎感。
陶元明显然比张小石经历的更多,面容一整,对张小石道:“来日缘到,小石可到帝都墨子道馆,老夫再与小石一谈。”
张小石也是干脆,直道:“恭请陶前辈。”
陶元明不想他人胡猜,也不回答,手中的木制大剑扛在左肩,就这样无视李旦一样,赤足走出演武台。
李旦对张小石和陶元明的神态和对话有些疑惑,刚刚两人相顾一笑,像是多年神交的好友,怎么转瞬间,对话却像长辈对晚辈间的指教,他也不好胡猜,但张小石能让陶元明如此对待,说明张小石必有过人之处,可定是一颗冉冉升起的武林新秀,他人岂敢怀疑陶元明的眼光。如果他知道陶元明心中与张小石平辈相交,恐怕是要晕倒在地,徒呼岂有此理。
李旦等陶元明大师走远,才又对走到他身畔的张小石说道:“小石真乃俊杰也,才来一日,就有缘与陶大师相逢,还得陶大师的如此看待,他日必是帝国风云人物!”
张小石心中却是暗笑:“我早已是帝国风云人物,这与陶元明倒是毫无干系。”
口中则谦虚道:“陶前辈的武境深不可测,我也是看到陶大师功术神妙,心中有求教之意,却不知陶大师的名气是何等的鼎鼎。”
说完又故意问道:“陶前辈很有名吗?”
李旦脸上有如秦国人不知国君是谁的表情,有些气急道:“何止有名,不,不是用有名就能说明陶大师的身份,陶大师,那,那可是最接近上仙的武圣贤,就要超过大秦国师了。”
继而又道:“也不知陶大师是如何与你结缘,居然肯如此待你,亏你还不知大师名声。”语声似有怪罪之意。
张小石亲和笑脸不变,语含哲机道:“也许就是因为我不知大师之名,所以自然相请,大师看在我诚心请教武道,向道之心诚诚,所以自然对我。”
李旦眼中突然有种怀疑之色,想不到张小石这样的武者,居然会说出如此话来,倒是有几分真理,但武者又岂会有几人能说出这样语含真理道义的话,莫非这张小石还是武双全的人物。
李旦心中虽有疑惑,表面是一点痕迹不露,微笑的对张小石道:“小石所言即是,是我等一闻陶大师的盛名,就无法不由从心中崇敬,所以大师见我等朽木不可雕,自然也就无缘大师了,可惜陶大师今日就要离开吕府了。”
在暗夸张小石之后,李旦把话题转向正题:“大少还在前厅等着小石,我们还是不要让大少久等。”
张小石自然应是,对于陶元明离开吕府的事也是有些无奈,刚才陶元明就和他说过有要事要赶回帝都,而张小石却无法和他一走了之,那不是张小石这等重诺之人会干的事。
既然答应了吕平,张小石自然不会撒手不管。
当下两人离开演武台,向吕府前厅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