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澄和季覃去了股市回来,一路走一路低声交谈。
“今天涨到三百了,怎么样,咱们卖了吧?都十倍的涨幅了。”
“哎,小舅舅,你天天去证券交易所看股票,这么几个月看下来,应该见多了股票爬坡吧?你就把这认购证当成一支大牛股,你自己判断,现在行情走到哪一段了?”
吴澄想了想,说:“利好还没有出尽,现在应该是中段行情吧?那咱们再捏捏,等到五、五百吧,一定出手!总觉得这逼人的富贵像是水中花,没准儿眨眨眼就没了,所以,还是尽快卖掉,把人家的钱还了比较稳当。”
季覃很不以为然地说:“难怪你不炒股票,你确实不适合!一只股票为什么涨,按着股评家的说法是五花八门,什么盈利能力,成长空间,发展潜力,其实都是瞎扯!股票炒的是想象力,或者说画饼的能力。现在的认购证可是有着实实在在的想象空间,不要说五百块,就是一千块都是低估了!”
吴澄伸手去摸季覃的额头,说:“没发烧吧?说胡话呢这?别被胜利冲昏了头啊。”
季覃站住了脚,往一个小胡同里一闪,说:“那我给你算算,看是你糊涂还是我糊涂。”
季覃站在墙角里,掰着手指头,嘴巴跟机关枪一样开始数开了,“认购证才发行出去20万份,今年全年将有五十多只股票上市,中签率肯定高,就算平均百分之五十的中签率,我们的一万张认购证就会有一半中签,新股发行的话一般市盈率都很低,就拆细为每一股一元吧,但是上市后一般都会被追捧到二三十元甚至更高的价格,豫园一千多快两千的价格杠杆在那里摆着呢。少算点吧,从一元到二十元的价格,一张认购证中一股,我们一万张里面就能中五千张,一次可以以一元的价格购入五千股,那么中一次就能赚到二十万,。而认购证是可以不间断参与今年的所有新股中签认购的,也就是说我们有五十多次的交易机会,刨去零头,五十乘以二十万,我们凭着这一万张认购证,能挣多少钱?一千万!这还是保守的估计,因为中签率肯定不止百分之五十,原始股的发行价和上市价也不止二十元。而我们现在以三百块卖掉的话,才挣多少,二百多万!真的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吴澄也跟着他算,怎么也算不清楚这一千万是怎么算出来的,终于放弃了,说:“你的脑子里藏着一个计算器还是怎么回事?还是顺口乱说的?”
季覃瞪他一眼,说:“只有算少的,绝没有算多的。”
吴澄不禁回忆起在电影富贵逼人中沈肥肥一家坐在钞票堆里数钱的情景,真没想到这样的事情也能轮上一盘。
季覃作势用袖子给吴澄擦口水,笑嘻嘻地说:“嘿,醒醒嘿,在做发财梦之前咱们还得筹集一笔钱。”
吴澄吃了一惊,说:“还要筹集钱干什么?”
季覃理所当然地说:“买股票啊。中签中到的也是股票,要花钱买的啊,不是彩票,直接发钱给你。你说需不需要筹备一笔资金?而我们现在只有认购证,现金储备量为…我回忆一下……三千零六十……”
吴澄连忙摆摆手,说:“还要我去贷款呢?不干了!这简直是,玩的就是心跳啊,挣的钱又不变现,还要继续借高利贷,就算能挣到数不清的钱,这担惊受怕的,跟坐在火山口一样!”
季覃想了想,说:“也是,虽然有些可惜,也只好这样了,咱们还是卖掉一些认购证吧,不过要争取卖到一个好些的价钱。”
吴澄这才心里踏实些了。
两人进巷子口的时候,正遇上张明顶头过来,避无可避之下吴澄只好和他打了个招呼。
张明倒是很热情,硬是拉着吴澄扯东扯西地,季覃等得不耐烦,几次催着要走,张明才说:“还想和你们多说几句话呢,偏偏遇上你们有事情。哎,我说,”张明神神秘秘地压低了声音,“那个认购证……”
吴澄和季覃都听得心里咯噔一下。
张明笑得一脸春风,说:“嘿嘿,其实,那天看到你们买那么多,我和我表哥也动心了,后来就一人买了点。当然没你们那么大的出手,不过也掏光了我家的那点老本了。真是多亏了你们啊,这下子可发了一笔财啊。什么时候我和我表哥请你们吃海鲜鲍鱼去。就是,还有个事儿,这个……什么价位卖合适啊?”
吴澄和季覃开始还以为他来搞敲诈什么的,虽然不至于害怕,但是,总不是什么好事情,现在知道他不是来找麻烦的,这才松了口气。
吴澄看了一眼季覃,见季覃的小脸略略僵硬,眼里流露出戒备的神情,心里会意,便故做唉声叹气的颓丧之色,说:“哎呀,这个事儿你别问我,我就是个见不得钱的,认购证才涨到一百二三的样子,我就耐不住全出手了,现在后悔得哟,肠子都青了!”
张明啧啧有声地代他们惋惜,又怀疑地说:“不会吧?你们哪有那么性急的?我都还耐住了呢。”
吴澄坚决把“财不外露”的旨意执行到底,说:“所以说还是你厉害啊。看到别人一点风吹草动就跟进,关键时候还捂得住,是个又有福又有运的主儿。”
张明也对自己一时脑子灵光颇感得意,哈哈笑了几声,还反过来安慰吴澄说:“不过你买得多嘛,见了百分之三百的涨幅肯定是巴不得落袋为安的,不像我,才三万块钱,就算后面再涨点,也比不上你们的基数大赚得多啊。”
吴澄继续扮丧气状,说:“唉,别提了,本来一个绝好的挣钱的机会摆在我面前,结果倒好,我这才挣了点稀饭钱就跑了,传出去还不叫街坊邻居笑掉大牙,还说我是这么鼠目寸光的人呢。哎,是兄弟就给我瞒着,别叫人笑话我!”
张明呵呵笑着说:“没问题啊。不过,兄弟你以后再有这样发财的机会也告诉小弟我一声,大家一起发财,偶尔也可以互相出出主意嘛,比如说你要是先和我说了想卖的事,我就绝对会劝着你呀,对吧?”
总算打发走了张明,吴澄和季覃吁出一口气。
吴澄小声地说:“没事的,他不会乱说,他自己也买了的,上海人精明,不会去干那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季覃想了想,说:“我觉得我也是有些固执了,现在看来该听你的,把午托班停了。不是钱的问题,有些怕住在这里不安全。好在把佛像和认购证都保管在银行里了,要放心些。”
吴澄搂住他的肩膀往巷子里面走,说:“现在知道了吧?不过没事,咱们天天都在一块儿呢,我在这里守着还能叫你出事就只能学那些日本人剖腹自杀了!”
两人还没走到家门口,季覃眼睛尖,先看到门口似乎站了几个人,慌得连忙拉吴澄的胳膊,问:“咱家门口有人!妈呀,不会是黑社会的吧?”
吴澄也停下来定睛一看,门口确实站了几个人,最显眼的一位穿着电视剧里周润发的那种长风衣,戴着黑色大蛤蟆镜,猛一眼看去,还真像黑社会的。
看见吴澄和季覃过来,那人便摘下墨镜,满面笑容地迎上前来,大声说:“澄子!你小子怎么住在这里啊,可叫我好找!”
吴澄讶异地说:“春之!你找我有事?”
季覃站在吴澄的背后微微蹙眉,他知道熊春之就是借贷三十万给吴澄的人,借贷的时候此人没要求抵押物就有些蹊跷,现在这样忽然找上门来就更蹊跷,这才贷出来没多久呢,总不是来催着还贷的吧?看样子,来者不善啊。
熊春之很亲热地搂住吴澄的肩膀,说:“唉,我早就想找你了,怎么你连个呼机都没有?弄得我没办法只好找上门来了。呵呵,找你,还确实有点事,我们找个什么好说话的地方慢慢聊。”
季覃喊了一声“小舅舅”。
吴澄转头看了一眼季覃,抱歉地对熊春之说:“我这里还有点事呢,这是回来拿东西的,一会儿还要和我外甥赶去医院那边,今天可能就没办法和你慢慢聊了。你要是不嫌弃我家里简陋,进屋说。”
熊春之身边的几个人往前跨步,熊春之呵斥说:“没叫你们就在外面等着,我这是和老同学老朋友说话呢!”
吴澄见这情形,心下也就明白了三分,不禁在心里冷笑,玩钱的感情心都是黑的,这熊春之肯定是嗅着钱的味道来的!真不要脸,什么老同学,他翻脸的速度比翻还快!
果然,进屋才坐下,季覃刚刚倒了一杯茶过来,这熊春之只喝了一口,就装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说:“唉,澄子,我最近出了点事,手头的现金很紧张,能不能……把我贷给你的三十万还我,我就不要那个利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