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边说边观察扶玉的脸色。
东琅阁中的灯光不算太过明亮,落下一小片阴影正巧打在男人高挺的鼻梁上,再往上,狭长的双眸讳莫如深。
“……当日娘娘召奴婢前去训话,言语之间似有暗示,但奴婢既然伺候了太子殿下便不该再瞒着殿下跟坤宁宫有所来往……后来娘娘身边的嬷嬷责罚了奴婢一番,娘娘毕竟是奴婢的旧主,对奴婢有提携之恩,奴婢不敢不从……之后的事情便如殿下所见。”
在最初的慌张之后,珞憬很快镇静下来,大脑在飞速旋转,故意模糊了其中的细节,边说边偷偷观察扶玉的反应。
虽然不知道扶玉今天是抽了哪门子的风突然过问起这件事,但既然他没有在事发后第一时间过问就代表这事在他心中不是最重要的,有自己操作的余地。
所以珞憬故意模糊了自己的态度,瞎编一通,反正她句句属实,而且她猜扶玉也就是随口一问,并不很在意自己的回答。
男人微微垂眸,见珞憬眼珠子不停的转,显然没有说全部的真话。
珞憬被盯得一阵紧张,却又奇怪的发现不知道从哪句话开始,扶玉紧绷的侧脸线条似乎有所缓和。
“这就是你躲着孤的理由?”
??
与自己想的随口一问完全不一样……所以,这男人还真认真听了她瞎编的理由?
……她说了什么自证清白的话吗?
相处这么多年,珞憬自认为还算了解的扶玉,但现在看来她似乎高看了扶玉……这么容易就相信的吗?
奇怪的讨厌鬼……重来一回反倒是越来越让人看不明白了。
珞憬头一回主动看向扶玉,眼神透着点惊奇,但扶玉却率先别开了脸,声音一如既往地透着股冷。
“下次坤宁宫再来人,你便直接回了,就说是孤的意思让他们来找孤。”
??
“继续研磨。”
??
珞憬继续手上的动作,这回神色中透着点复杂。
扶玉这番话倒是替她解决了一个大麻烦,以后坤宁宫再来人她便有理由回绝,不必再过多担心那边时不时强迫她做点不情愿的事情。
现在的天子身体还硬朗,正是鼎盛之年,谁也想象不到两年之后他会突然暴毙。
后宫看似和谐,却处处暗潮汹涌。
珞憬都没那份上进心了,更不想掺和进这个烂摊子里去。
她心思复杂的研磨,没忍住多打量了一眼。
扶玉端坐在太师椅上,侧脸被灯火勾勒的深邃不已,白皙的指节握着笔在宣纸上勾勾画画。
他今日没穿素日里积威深重的的玄色衣袍,换了件鸦青色的常服,束着玉冠,腰绳挂着碧玺禁步,倒有那么几分君子如玉的味道。
珞憬看了一眼又收回目光,手上均匀的使劲。
看在扶玉误打误撞的解决了自己一个大麻烦的份上,这墨她就好好磨。
笔落在宣纸上的痕迹不再夹杂着小小的墨石,扶玉重新蘸了一次墨,笔下的线条终于流畅起来。
只是有道视线炙热的盯着扶玉,令他有些不自在,又有些熟悉。
这些日子珞憬在他面前晃的次数一下子减少了,看似做事实际上直勾勾的盯着他心里不知道在盘算什么的次数也少了。
扶玉不用猜就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一开始也有些受不了,会抬头呵斥一句像什么样子,后来她做事越发周到,伺候的越发妥贴,除了眼神藏不住,其他的都让人挑不出错。
扶玉没找出由头打发她走,这点小事他就当做没发生过。
只是这些日子她好像变了,直到现在扶玉才终于找回了点以前的感觉。
扶玉一向习惯万事在握,这点小变故被矫正,这让他觉得舒服。
事情还是在他的掌控范围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