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圣上剑眉一挑,饶有兴致,身子都前倾了半许,“要当教官,进入国子监、太学或四门学皆可,何来‘办学’一说?”
谢晚凝应答:“臣深知女子读、求学的不易,早年受人谤讥,幸得家父明理,亲自启蒙,才能有更进一步。臣愚钝,不过是多读了一些,今日才得以站在殿上,然而天下女子,天资聪慧却无机会读的,不知凡几。”
一语出,殿上的众女子连连点头,深以为然。
圣上也有感而发:“是的,所以朕才力破阻挠,坚持让女子也参加科举,以仕促学,改变天下人的认知。”
谢晚凝继续回应:“陛下此举给了天下女子希望。然,天下间能参加科举的女子,甚少,究其原因,‘学’乃是其根源。今者男子上榜者,为女子四倍有余,京城中有国子监、太学、四门学等,地方有州学、乡学、县学等,都为男子读求学提供了便利,犹如蓄水之池。”
“今日榜上女子排名极优,看似风光,但那是集全国之力、累积数十年而出,那明年呢?下一年呢?无‘学’为源,女子科举便很快枯竭,待有一日众人叹曰‘天下女子不过尔尔’,再以此攻击‘擢姝诏’,天下女子的希望就变成了一场烟火,瞬息消散了。”
圣上的神色变得肃穆起来,点头认同:“卿的分析极为有理,朕也曾经思考过。‘擢姝诏’对天下而言,是改变观念,对朝廷而言,是推动一系列政策变革。朕有意开放国子监、太学和四门学,以及地方州学、县学,允许女子入学读,等同男子。”
话音落地,殿上的女子都激动了,忍不住小声欢呼雀跃,但又努力克制自己,悄悄瞥向圣上。
圣上一脸宠溺地看着她们,没有去计较她们的殿前失仪,鼓励她们:“若是尔等有人对教学有兴趣的,可以在吏部申请进入国子监、太学等。”
说罢,笑看谢晚凝,自认为理解了这个女孩:“如何?爱卿可愿意到国子监教授女学生?”
没想到的是,纵然这个女孩也兴奋地两眼泛光,却仍坚定地回话:“臣谢过陛下!臣想着的是,国子监收三品以上官员子孙,太学收五品以上官员子孙,四门学收七品官员子孙及庶人中极为优秀者,其余官学最低也需八品官员。”
“即使圣上开放官学,女子可以入学读,也需要考虑其父品级限制。臣想开办的女子学堂,没有品级限制,没有身份差异,可以是士农,亦可以是工商,只要想学,都可以入学读。”
柔和平稳的嗓音回响在殿堂,所有人都安静了,殿上的女进士们都看向饿了谢晚凝,就连一旁候着的侍从、女仆、太监等人,全都忍不住抬眼看过去。
没有人知道他们心中的激荡。
这世道,有学识的人极为珍贵,大多已经入朝为官,再不济,也是被各世家延聘至族学中教授世家子弟,在民间开办学堂的,已多是末流之辈,学识能力有限,且只招收男孩。
以谢晚凝的榜上排名,本可以轻易入朝为官,品级不会低,她却想开一个民间学堂,只招收女子,这,这简直是千古一遇。
圣上深深地望着眼前这个女孩子。这个女孩初见时并不算出众,相貌秀雅,但一双眉眼流露出来的自信与坚毅,平添了夺目的亮色,身形苗条,弱质纤纤,如微雨中轻颤的夏荷,又如拥雪的冬梅,久之愈觉其美。
“那你可有准备?办学需要地、物、人,所费钱财不少,还有各种事务,若无经验,需殚精竭虑。”圣上沉吟许久,终是开口问道。
“臣,尚且没有准备。”谢晚凝羞赧一笑,但仍坚定地回应圣上。
圣上哑然,不由得转头看了一眼叶将军,两人默契地在心里肯定:这丫头居然就打算这样鲁莽地往前冲。
恰此时,许墨染开口了:“晚凝,你有我们呀!我愿意助你。”
宋慈恩也笑:“我也愿意。”
“还有我,还有我!”苏沫也插嘴,就连一旁的周以安、其余女子,都点点头,诚挚地看着谢晚凝,都极力支持她。
谢晚凝环视大家,一直连声道谢,喜不自禁,觉得自己身体里的力量又更强大了。
圣上看着她们,笑容舒展,打趣道:“你们财物上支持她就可以了,人不要过去了,不然朕的朝堂要没人了。”
众人失笑。
“好了,”圣上收了笑容,正色道,“朕很欣慰你们能够如此团结友爱,更欣慰于你们对天下苍生的善念之心。女子,可柔,可刚,勤劳聪慧,善良有爱,更应卓然而立于这人世间。你们是天下女子的表率,是她们的希望,朕希望今后你们能够协助朕,共治天下,兼济苍生。”
“喏。”殿上众人齐齐躬身应答。
“至于谢爱卿,”圣上看着谢晚凝,“你且去做,有需要支持的地方,可以找韩女官。愿你勤勉努力,朕会一直等你的好消息。”
“是!”谢晚凝回应,脸上绽开了极美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