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苏挽秋的变态要求出现,叶浮光脑海中浮现诸多从前她与沈惊澜相处时的画面,不过那些都是镜花水月一样地掠过,在她脑海中好像一张张落下的相片,还没看清楚就互相交叠着重合—— 最后她想起来的,却是剧情里提过的一件事。 苏挽秋睡觉之前是必定要听故事的,源于她少时从永安皇城伴着那场大火逃离的阴影,她整夜整夜地睡不着,那时就有一直陪伴她的姑姑,不断地给她讲故事、将她哄睡,又在她噩梦惊醒的时候陪伴。 后来这还成为男女主在一起发糖的点,因为沈景明第一次和苏挽秋被困在野外的山洞里,篝火、阴影,噼啪跳动的火焰里,沈景明忽然问她,“睡不着?” 他用开玩笑的语气说,“要不要给你讲个故事?” 这话语和从小照顾苏挽秋的姑姑第一次发现她失眠时一样,让睡在山洞里的苏挽秋心脏怦怦跳,她不知道自己是抱着什么心情答应的,总之那应该是全里少有的男女主相处却没有di的场景,但那却是苏挽秋难得对这个男人心软的时刻。 后来沈景明陪她度过的每个夜晚,有时会给她念、有时会给她讲故事,总之苏挽秋因此逐渐加深了对他的依赖。 大衹王庭的贵霜之所以没能得到她的心,就是因为对方不屑于做这些事情,他喜欢熬鹰,假如苏挽秋睡不着—— 那就让她筋疲力尽、不得不睡为止。 只要这样多加几次,苏挽秋总是能改掉那些不乖的坏毛病的。 …… 不得不说。 直到现在进入这个世界之后,叶浮光也仍然觉得苏挽秋与沈景明、贵霜之流实在是绝配,沈景明心思深沉、多谋善断,贵霜喜欢强制、扭曲的爱,而在她面前的苏挽秋,跟这两个人完全是同类。 他们多疑、暴戾、深沉…… 像是这个扭曲的世界所有黑暗面的倒影。 不过因为白天的教训,这些想起的事情只在她脑海里闪过短短几秒,而在摇曳的烛光中,她抿了抿唇,过后才出声道,“我和王爷……” 她既不想像那些话本的作者一样,凭空捏造一些与沈惊澜的颜色故事,却也不想再领略拒绝苏挽秋的代价,于是安静了片刻,拿出自己最擅长的、一贯的装柔弱,回忆着沈惊澜初次醒来对她的态度,怯怯地出声道: “我……我太弱了……信腺又不全。” “王爷,或许从未想过……” 现在的叶浮光已经懂了一些乾元羞耻,所以在承认自己【不行】的时候,语气里的瑟缩之意,就像是从她骨子里溢出的怯懦。 这让苏挽秋想起来自己先前的调查结果,无数证据佐证这个乾元是那样废物,正因如此,先前她在梅园中为沈惊澜划破后颈、逼迫信香释放的场面,才会让她这样印象深刻。 “是吗?” 苏挽秋抬手摸着叶浮光的下颌,笑意却不及眼底,面上神色更偏向讥讽:“她竟然 舍得如此对你?我以为你救了她,她当以身相许。” ……沈惊澜怎么会是那种以身相许的类型呢? 叶浮光心中清晰地浮现出了这个念头。 但她没有出声,她总觉得苏挽秋对沈惊澜的态度非常微妙,而这些恰好是原著没有提及的内容,不过本来她穿来时这本就还没完结,看作者那副又水又长恰烂钱的架势,或许这是隐藏的部分—— 于是她垂着眼睫,比面前的地坤更柔弱,喉咙动了动,颇有些不安地道,“我、我用其他的故事来换,比这个更有趣的,可以么?” 苏挽秋勾着唇。 因为她从小就听故事到大,即便寻芳在宫中念过,但因为她的特殊情况,不得不为她搜罗一些千奇百怪、奇珍趣的话本,而从前她又在宫中,见识过大夏壮阔不已的藏,这些年还搜罗了大衹王庭的许多异闻录,她倒是想知道,叶浮光能说出什么更有趣的故事? 她笑得很温和,“好呀。” 仍是那副很好说话,很容易满足的样子。 但已经被她的表面欺骗过的叶浮光根本不信她这样轻易被糊弄,果不其然就听她说道,“但如果是毫无新意的、我觉得无趣的故事,今晚你恐怕就不许睡,又得挨罚了。” 说话的时候。 她本来拉着叶浮光手腕的指尖,稍微往旁边挪了挪,直接按在了她的伤口上,这猝然的疼痛直接让她面目扭曲了刹那。 ——要有新意是吧? 宫廷玉液酒,八百八一杯。 具体怎么样,听我给你吹。 做好接受听四大名著+四大民工漫的心理准备了吗? 叶浮光露出个格外艰辛的笑

容,心想要是讲故事能续命,这世界的所有人都得给她倒贴寿命,于是清了清嗓子,“我暂时先想到四个,不知道您想先听哪一个?” 苏挽秋倒是没想到她能刹那间编出这么多,难得怔了怔,“哦?” “《一个和尚和三只动物的故事》、《三个女人和一群男人的故事》、《三个男人和战争的故事》以及《一个男人与一群女人的故事》,暂时就这四个。” 这位前朝的小公主脸色沉了沉,“你觉得这种东西能让谁感兴趣吗?” “倒是也有它们原本的名字,只是我以为您会喜欢这种选择……”叶浮光踟蹰着,老老实实道,“《西游记》、《水浒传》、《三国演义》和《红楼梦》,这样选呢?” 苏挽秋很随便地选,“第一个。” 这世上还有她没听过的游记么? - 丑时三刻。 叶浮光已经睡着了,苏挽秋却仍旧神采奕奕。 她没听过这么有趣的故事,尤其是叶浮光所描绘的神仙世界,是大宗所没有描绘过的,大夏曾经给予那些僧侣许多便利,容许他们在这片国土上建造寺庙楼宇,那些经所写字字晦涩,仿佛蕴藏什么力量。 但最终在大夏倾覆时,这些神明没能拯救 这个庇佑她的王朝。 所以他们该死。 可是在这个游记里, ?(), 仿佛和她这样的凡人没什么交集,所以扑朔迷离,俨如铺开在她面前的仙界。 她没忍住,捏了下在她旁边讲困睡着的乾元面颊,在她吃痛皱眉、含糊的问声里,冷淡道,“我还没睡,你给我起来继续——” 才说到那只猴子被太上老君丢进了炼丹炉。 她很期待后面的内容。 可是被她捏的人不知是在短短的时间里习惯了她的阴狠还是别的,总之因为大病初愈、困得实在睁不开眼睛,只能迷迷糊糊地抬手很轻地隔着被子拍了拍她的后背。 “恩……我在,睡吧。” 轻哄的声音非常柔软,有让紧绷的精神都跟着放松下来的奇怪魅力。 本来还想将她直接捏醒的苏挽秋不知怎么松了手里的劲,停顿片刻,莫名有种会一直被陪伴的松弛感产生。 陪伴。 就这个人吗? 她凭什么—— 念头浮现,苏挽秋眼中又出现几分讥讽。 叶浮光这样弱、性子又没用的家伙,宓云封她信腺的穴位都多此一举,将她丢在大街上,不说是乾元,就是中君和地坤都会来欺负她的,此刻沈惊澜尚且自顾不暇,她唯一的依靠就只有自己了。 倘若她不乖,把她卖去花楼里,就这样怕疼又容易哭、没半点本事的模样,恐怕第一天就会被客人撕碎。 苏挽秋很快说服了自己,不是自己需要这个弱小可期的废物陪伴,而是这个废物只能依靠着她活下去,于是眼神顿时柔和了下来,注视怀里的人,真像是在看自己于集市上精挑细选的一条小土狗。 没了她就会被宰掉吃肉的小狗。 只能讨好她、忠诚于她的小狗。 她心情忽然又好了起来,那些不安的、暴躁的情绪都平静了下去,最终她竟然也由叶浮光这样放肆地将手搭在她身上,然后抬手打了个手势,让跪守在床边的婢女将屋里最后一点烛火熄灭退下。 等到对方悄无声息地要出门时,她又倏然补了句,“明早让宓云来。” 小狗总是脆弱的、容易死掉的,若是再让她手腕上的伤留久些,就要留下疤痕了,未免不太完美。 …… 叶浮光醒来的时候,脑子都还是混沌的。 因为她没睡够。 但是屋里的动静实在太大了,苏挽秋虽然不属于那种声音尖利、让人觉得烦躁的类型,可是她对这嗓音的阴影实在太浓郁,所以没办法忽略,本能寒毛直竖,隐约听清楚之后,就再也没办法睡着。 她呆呆地坐起来,才发现床前不知何时多了个男人的身影,对方并非中原人的长相,看起来有点外族混血,冷着脸的时候,有鹰视狼顾之相,让她瞳孔缩了缩。 “伸手。”宓云脸色很差。 尤其是今天的离开计划被心血来潮的公主否掉,这意味着他们想要 在江宁城里抵御故意散播的瘟疫时,也需要防止沈惊澜命大真的回来,到时候他们就会被围困在这座城中。 他从来不觉得大衹视若威胁的沈惊澜,能这样轻易地有去无回,因为从前对沈家军几度设伏,也没有成功过,就连燕城那场大胜,也是依靠—— “宓

云,你太凶了。” 正在桌边懒懒用膳的苏挽秋朝这边抬头看来,笑着提醒道,“她胆子很小,你别吓坏她。” 宓云强忍住对她翻白眼的冲动,却没忍住嘴,“若是公主您昨日能别玩这么过火,今日我也没有吓她的机会。” 苏挽秋却不以为然,“我若是真玩得兴起,倒也不至于到早上才宣你来。” 言外之意。 她如果是真想折腾人,叶浮光根本活不过昨晚。 宓云没理她,重又对床铺里的人声音重了些,“伸手。” 叶浮光隔着那隐隐绰绰的帷纱,发现苏挽秋没什么意见,就闭上眼睛对宓云伸出了一只手,纤细手腕上紫红色的淤痕经过一晚上已经变得更加可怖,给人一种好像手会从这里被勒断的恐怖错觉。 她看着自己手上的伤,没忍住红了眼圈,在男人给她上药的时候,已经有无声的泪水顺着她的面颊滑下。 从前在王庭时,宓云就为不少大衹的贵族治过那些奴隶、妻妾身上的可怖伤痕,那时候她们每个都会像这样哭—— 包括曾经生下他的那个汉人地坤,他的生母。 他很久没想起那个女人了,此刻见叶浮光无声垂泪、却没有向他投来任何希冀与求救的目光时,就让他再次想到那个被抢去的女人。 这是最乖巧的、不会为自己惹来新灾难的哭泣方式。 他莫名其妙地放轻了动作,甚至很难得地、在离开之前,把药箱里最后一块纱布也留下了,如果叶浮光等下不想让苏挽秋看到她哭过,可以用那白纱擦去她的泪水,而不是由它们落在被褥上。 - 但苏挽秋还是发现了她哭泣过的痕迹。 在叶浮光被婢女伺候梳洗、只能呆着由她们摆弄,不敢提出任何异议,随后被她们领到苏挽秋那张桌上时,这位在原著里柔弱美丽的女主角单手支着脑袋,笑吟吟地问她:“怎么,宓云弄疼你了?” 她僵了一下,手里还捏着那小块纱布,紧张地摇头。 嗫嚅片刻,“是、是我太怕疼……” 苏挽秋缓慢地眨了下眼睛。 奇怪的沉默过后,她忽地问道,“从前你也是与沈惊澜这般撒娇的?” 叶浮光不安地抬眸看她,很难理解她为什么总是每一句都提到沈惊澜,就好像……想和她比较什么,又或者是,暗恋她? 还没等她想明白,苏挽秋又慢条斯理地抬起一只手,将刚呈上来的那碗燕窝粥搅了搅,然后捞起一勺放到叶浮光的唇边,因为温度有些高,瞬间就将叶浮光烫得唇瓣都红了一下。 她条件反射地往后躲了躲,然后飞快凑回来吹了下她勺子里的粥,毫不 犹豫地张嘴咬下去,虽然在嘴里也有些温度稍高,却不敢往下咽—— 因为吃到太烫的东西,如果不能迅速吐出来,那最差的办法也不是往下吞,食道里的烫伤比口腔更加麻烦。 看她含着粥想吞又不敢吞的样子,苏挽秋缓缓收回了手,笑得更开心了些,“你看,用这幅模样同我撒娇的话,我就只会想将你弄得更疼些。” 叶浮光:“……” 变态我已经骂累了。 她木着脸。 好在苏挽秋也没有继续喂她热粥的兴趣,将勺子一丢、让人换了个新的之后,很没诚意地同她道,“我没有伺候过人,方才不太熟练。” 顿了顿,她微笑道,“不如给你找个能熟练伺候你的人吧?” 叶浮光条件反射想拒绝,又觉得她这话里的意思好像已经是决定了的,充分领教过这位前朝公主说一不二的决断之后,她僵坐着没动。 …… 然后—— 她再也不会忘记,从门口那边,迎着光走过来的,低眉顺眼,如往日那般一样让她觉得沉稳、可靠、能托付很多事的身影。 因为对方已经换下了岐王府里的下人衣裳,所以这身影熟悉中、透露出让她不适的陌生。 直到那人来到她的面前,很轻地唤了一声:“王妃。” 她终于回过神来。 叶浮光的眼瞳终于聚焦在她的身上,好像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吉祥。” 顿了顿,她又觉得好像不应该这样唤对方,因为从前这小姑娘和如意一起待在她身边的时候,她们俩的名字都是进了府之后方便主子记住而改的,她看着和她们俩很熟悉,却从来没问过她们的真名。 甚至连她们的家乡、喜好,也从不了解。 于是她很熟练地安慰了自己。 这样的话,就算被背叛,也是很正常的,不是吗? 于是她好像没有

看到对方一点伤没有、甚至换上了与苏挽秋婢女一样衣裳的装扮,甚至还能对她露出一个笑容,像是附和女主角先前贴心的建议,道出这个名字之后,又接道: “确实是我熟悉的人。” 但却像今天才认识眼前人那般,出声轻轻地问:“那么,如今我当如何唤你呢?” 吉祥能明显感觉到公主落在她身上的目光。 那视线里带着看好戏的意味,在她和叶浮光之间来回转,似乎期待着什么戏场上才有的痛哭流涕、悔恨不已、又或者是不可置信的反应,可是什么都没有,但没有这些,让她真正的主子失望,下场是很惨的。 于是她不着痕迹地抖了一下,回答道,“您……像从前那般即可。” 少见地,她主动道,“您没有别的想问的吗?” 比如。 她为什么要背叛岐王、背叛她? 又比如,为什么要带着她来到苏挽秋这里? 吉祥记得,在面对如意的时候,这位主子一直都是有话就说、心直口快的类型,不过想也知道,公主并不好伺候,所以王妃才在醒来的短短时间里,变得这般沉默寡言。 那这出让公主满意的戏,只能她来唱—— 叶浮光好像被她提醒了什么似的,很迟钝地点了点头,“哦”了一声,思考了很久,“你是被迫的吗?” 这句话终于是苏挽秋所期待的。 在夜晚喜欢听光怪陆离、新鲜不已睡前故事的公主,在白天也欣然乐见有趣的宠物和没用的棋子在她面前临时搭一台戏,她喜欢这样的娱乐。 吉祥安静了许久,她缓缓摇头,“不是。” 叶浮光便跟着恍然,“这样。” 她露出了一个真心的笑容,“那太好了。” 这样她就不用担心,自己这么没用,还牵连身边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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