峨嵋山翠,进了山门,上达两千级石阶,便是峨嵋外门弟子所在。途经由易卦推演排布的桃花林,是峨嵋内门弟子起居习武的所在。内外门各设长老两名,分管不同事务,平起平坐,很受独孤一鹤器重。 峨嵋内外门弟子之间泾渭分明,外门主俗务,内门主功法。因此外门弟子招收条件相对宽松,而内门弟子则殊为严格。 每年四月,于内门演武场会举行擂台比武,此赛事有掌门亲临,内外门中各自选出十名武学上佳者进行比试,最终排名前四的弟子有机会进入藏阁自行挑选任意一本武功秘籍进行修习。但多年以来,前四的名额大多被内门包揽,也因此,内外门的差距日渐悬殊。而这一年一度的擂台比武,也即将在七日之后拉开序幕。 赵万和一众寻他而来的峨嵋弟子均是外门弟子,而赵万正是外门严长老严放的大弟子。一路上,热心的弟子滔滔不绝地给很可能成为自己师弟的叶轻介绍着峨嵋的情况。说起内门,言语之间既有向往,无意间也流露出淡淡的不忿。 赵万制止了师弟师妹们的牢骚,向正在练武场的严长老禀告了叶轻的来历,严长老虽然姓严,但性格却十分豪爽,听罢得意弟子的介绍后,立刻准许了叶轻留在峨嵋派的提议。得到准许的弟子们兴奋地拉着叶轻,安排起了他的住宿。 自独孤一鹤、苏少英身死,叶秀珠被关押之后,峨嵋已经很久没有新人入门下了。虽然不是作为正式弟子入峨嵋,也被外门弟子操办地有声有色。 “前面就是住的地方了,这里竹石环绕,安静,适合休息。原本这会儿是峨嵋招收弟子的日子,但因为变故停了。所以这里就剩咱俩。没正式拜师的弟子就住这里。”段小峰拉着叶轻嘻嘻哈哈笑闹着往住的地方走,他于去年机缘巧合拜入峨嵋门下,却因为不适合习武,还没正式拜师。 他引着叶轻进了卧房,房间南向,此时申时已过,房间里却依然落着余晖,窗明几净,可见原来的主人勤于打扫。“叶轻师弟,你之后就住这间卧房。”而另一侧的卧房北向,房间已经暗下,桌上还堆着铺盖,可,见是刚刚搬过去还没来得及整理。 叶轻心下了然,径直拿着铺盖往北向的房间走去。段小峰微愣,连忙阻止他:“你这是做什么?” 叶轻却轻巧地晃开了段小峰的阻拦,将铺盖放到卧榻上收拾平整,才转身对段小峰笑道:“我这人有个习惯,申时午睡,天太亮了容易休息不好。这间屋子正好适合我。” 段小峰将信将疑地道:“真的?你没跟我客气吧。” 叶轻麦色的脸上绽开一抹笑,段小峰才发现这位小师弟有一双极好看的浅褐色眼睛,说出的话语也极有说服力:“是真的,我就要睡了。麻烦段师兄到饭点时记得喊我。”说着,展开被褥就闭上眼睛躺下了。 段小峰挠挠头,暗想这师弟竟然有这癖好,边抱着自己的被褥回到了原来的房间。夕阳落在背上暖洋洋的,段小峰眯起眼睛伸了个懒腰,一边轻手轻脚整理起了房间。如今自己也是师兄了!一想到这就让他兴奋,似乎肩上也多了某种责任。他似乎忘记了叶轻并不是峨嵋记名弟子。整理被褥时,脖子上挂着的玉佩滑落了下来,段小峰赶紧接住,松了口气:“好险好险。”边宝贝似地塞进领口。 叶轻没有睡着,他看着段小峰无忧无虑的背影出了神。 自答应梅谢雪的要求后,终于也顺利在其安排下来到了峨嵋。那日—— “我凭什么答应你?” “因为我料定少帮主不会拒绝。” “你又想拿燕凡和燕珂威胁我?那两个孩子对我虽说重要,但也没有我的命那么重要。” “那如果我说那个藏阁里,有言醉的遗物呢?” 她愣住,良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要的东西是什么?” “一张地图,独孤一鹤当年自金鹏王朝离开后带走许多财宝,其中一部分藏在了峨嵋,还有一些藏在另一处。地图在藏阁里,具体在哪里,我不知道,只知道藏阁中可能别有玄机。而据可靠消息,言醉的刀,无风也在藏阁。” “我答应你。” 因为身子骨不适合习武,也就没有正式拜入师门,段小峰在峨嵋的时间很自由,但意外的是,峨嵋外门的弟子对段小峰并不轻慢,连带着叶轻也受到了优待。不过因为救过赵万的缘故,很多人对叶轻的态度本就多加礼遇。而最近峨嵋门内比试在即,加上张英凤和诸位长老稳住了局势,峨嵋上下也终于走出了掌门已逝的阴霾,多了些欢声笑语。 期间赵万倒是来看过一次叶轻,看他适应良好,还交到了新朋友,便也放心离开了。段小峰说,赵万师兄下山游历时有一番奇遇,突破了之前的瓶颈实力大涨,严长老欣喜之余压着师兄拼命练功,就等着在比赛场上狠狠打内门那两个老家伙

的脸。 “师弟我跟你说,”叶轻纠正了好几次自己不是峨嵋弟子不算师弟,见段小峰在兴头上,便由他去了,“我是一定要拜严长老为师的!” 峨嵋内外门各有两个长老,外门的宋长老和严长老,内门的唐长老和邱长老都用剑,是一对夫妻。外门的宋长老用剑,严长老主修拳法和掌法。大概十年前开始,凡峨嵋记名弟子均分别拜四位长老为师,但也有例外,三英四秀就是那个例外。 “为什么?峨嵋大多弟子不都学剑吗?” “这你就不知道了,严长老家学用刀,但听说是后来受了伤,所以改用了掌法,他性格豪爽,赵万师兄人又好,极照顾师弟师妹。宋长老呢,平时人就凶巴巴的,大家都怕她。持戒堂你知道吧,门派里犯了错的都要去持戒堂面壁,宋长老就管这个。” “既然如此,你现在就去持戒堂吧。” 前面冷不丁传来一声冷喝,段小峰吓得一激灵,待看清来人是谁是,当即低头告罪:“弟子知罪!”连七见来人是个四十岁上下的女人,眉峰凌厉,双目冷肃,一身紫衣,身量修长。手里持一把三尺长的剑,身后有弟子簇拥,想来应当就是传闻中的宋长老了。 段小峰见叶轻呆愣愣的,忙拽了拽她的袖子。叶轻似是才反应过来,忙也作揖告罪。 “还愣着做什么!弟子背后妄议师长,已是错了规矩,还不快滚去持戒堂。”宋长老冷声。看向叶轻:“还有你,新来的弟子?” 身后一个白衣女弟子答道:“师父,这是叶轻,是他救了赵万师兄。” 宋长老闻言眉目转柔,语气比刚才也好了几分,“虽是初犯,但歪风邪气不可长,一起去持戒堂吧。”说罢,吩咐道:“婉月,你领这俩小子去。” 被叫做婉月的年轻白衣女子面容娇柔,气质温和,叶轻才发现她正是当初下山找赵万的粉衣女弟子,只听她恭敬回复道:“是。” 宋长老领着弟子们走了,经过段小峰和叶轻两人时,队伍里一个年轻的男弟子还冲着段小峰扮了个鬼脸。 段小峰作势挥拳。婉月咳嗽了一声,他才收了手,讨好地挠挠头笑了。“两位,走吧。”婉月笑了笑,在前方带路。 她想了想,还是忍不住说道:“小峰,师父嘴硬心软,你可不能再背后这么说她老人家。” 小峰敷衍地应了两声,婉月无奈地摇头,也不去管他,转头对叶轻说道:“你这两日在山上住得可还习惯?” 叶轻笑着应道:“大家都很照顾我。”说着,他注意到婉月的右手似乎有些不便。 婉月似是注意到他的视线,把右手往身后藏了藏,道:“这两天内外门要举行比试,大家都在准备着。如果有什么不舒心的,你记得要说,我来安排。” “放心吧师姐,我罩着他呢。”段小峰大喇喇拍着胸脯,“对了,赵师兄的伤怎么样了?” 婉月闻言蹙起了眉:“师兄的伤还未大好,不过严长老说比试之前能痊愈了。师父也看过,说师兄底子好,没有大碍。” “那就好。那师姐也不用太担心啦!”段小峰促狭道。 婉月似是被戳中心事,脸色微红:“大家都很担心师兄,你可别瞎说。” “我可什么都没说。”段小峰背着手笑嘻嘻。 说着,持戒堂便到了,婉月似乎松了口气般,快步与管事弟子说明了情况,便与二人告辞离开了。她向二人抱拳致意时,叶轻注意到她的右手几处厚茧,那是握剑的位置,这个师姐,倒是异常努力。 管事弟子见到段小峰似乎也已经见怪不怪,段小峰与管事弟子打了个招呼,勾着叶轻的肩说:“这地方我熟,走,抄完咱就可以回去休息了。” 叶轻见管事弟子翻了个白眼,便知段小峰是这里常客,只做不知,和他一起抄起峨嵋的戒规来。 持戒堂外不远的地方,就是外门弟子的练功场,台上,严长老向年轻弟子们演示掌法。这是一套基础的掌法,内外门人人皆会,就连段小峰也会这套掌法,他看了两眼便低下了头继续抄。 叶轻则津津有味地看着,同一套掌法,在严长老手中足以劈石断金,但在弟子这里,多少有些花拳绣腿。这种差距除了内力之外,还有对掌法的理解,和变通。一些弟子暗自抱怨严长老过于严苛,认为学这些基础招式不如学剑来得有用。 叶轻把严长老的手势变化在脑内拆解了一遍:点、劈、砍、断、扫。内力从丹田运至掌心、行至指尖。温和的内力包裹着,在筋脉里流淌,内力在毫末处流动…… “起来,继续啊。”一身绯衣的年轻男子斜倚着树干,嘴角还叼着一株不知名的杂草。三丈外的沙坑里匍匐着一个小小的人影,不仔细看仿佛和此地漫天的黄沙融为一体。 <

> “咳咳咳,呸、呸呸。”头顶歪歪斜斜扎着两个小揪的小女娃踉踉跄跄地从沙坑里手脚并用爬起来,白净的小脸上一道道细碎的伤口。握紧手里长度跟身高相当的宽刀,大喝一声朝着对面的男子劈砍过去。 “啧,手肘太弯、左边空隙太大、这一刀速度太慢……”男子一边拿手里的扇子格挡一边喂招,嘴里不时点评着。 “左、右、左、下、上!”渐渐地,每次出招前男子都会预告出手位置,“这一次,是右边!” 小言期举刀向右格挡,不防胸口一阵闷痛,紧接着人就又在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精准地埋进了刚才的沙坑里。 “哗——”男子抖开折扇摇头看着再次埋进坑里的女童,嬉笑着说:“兵不厌诈。” 小言期抽泣着,瓮声喊道,趴在沙坑里一动不动。“我不要学了,你耍我,一点都不好玩!我才五岁,我不要练武!” 男子微眯起眼睛,收起折扇,笑眯眯道:“你再说一遍。” 小言期闻声吓得止住了抽泣,但仍然拒绝起身继续挨打,伸出两只小胖手环住了自己的脑袋。衣袖没遮住的手臂上,还留着几处没有化开的淤青,那是不久前练武留下的痕迹,因为这个,自己还被几个当家的婆娘责骂是虐待孩子,挨个搂着言期直呼心肝。 男子目光微软,径直走向前去。单手轻松地拎起小团子,另一手微屈至唇前,伴随着一声清啸,一匹神骏的黑马向此地奔来。翻身跃上马后,男子带着小言期来到了沙漠更深处。 荒原里黄沙弥漫,野旷天低,风声呼啸而过,像某种苍凉的呜咽。男子一跃而下,一手牵着马儿,一手托抱着小言期的屁股墩。 女童不明所以,紧紧环住了男子的脖颈,怯生生道:“你要把我丢在这里吗?” 男子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你看,那是什么。” 言期朝着男子的目光看去,那是一处几被黄沙掩埋的石碑。她跳下地面,朝前走去,用手抹去石碑上的沙尘。石碑上的字迹有些漫漶了,但刻着的分明是一个个人名,她辨认着默念:“刘一峰、青山、柳垂江……这是?”她感到一丝不安,隐隐有不好的猜测,回头像男子求证。 男子站在她身后,帮中不论男女都极疼爱这个孩子,但雏鹰从不长在温室,风雨才能教她成长。 “刘一峰,是前任三当家,一年前死于仇杀;青山,是你绿姨的丈夫,三年前在争夺乌堡控制权的械斗中丧命;柳垂江,是我的表弟……” 男子顿了顿,沉声道:“五年前,他被我的敌人生擒,为了不让我被威胁,自己跳下了悬崖,尸骨无存。那一年,他才十二岁。” 言期愣愣地看着男子,不自觉揪紧了男子的袖口,转头看着眼前石碑上的一行行人名。此时风沙渐息,更远处林立的石碑映入了她的眼帘。每个石碑上,都刻着埋骨在此地或他乡的姓名。 “玉颜儿,只有足够强大,才有能力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 小言期睁大了眼睛,惊愕地忘记了呼吸。头顶覆上温暖的手掌,背后传来男子的声音:“走吧。” 小言期顺从地被男子牵着手,走了两步后挣开男子的手掌,回头跑向石碑前站定,扑通一声跪下,连磕了三下头,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才起身牵着男子的手离开。男子没问她说了些什么,但是那天之后,言期习武时再没叫过苦。再之后…… 如果没有再之后发生的事,该多好。 转眼日暮,两人将抄写的门规交给守门的弟子,段小峰拉着叶轻撒丫子跑走了。 守门弟子摇了摇头,收拾起桌子上的笔墨纸张,“咦,这里什么时候有这么深的刻痕了?”守门弟子不解地看着桌子上几道深深的刻痕,“肯定是哪个弟子不好好抄,哼,可别让我抓到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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