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再这般下去了”

话音幽幽落地,程骆踩着话音走上了前去。

他来了,众人便相互行了礼,他亦回了礼,又给坐在上首的那位嗓音略显苍老的人浅行一礼,就坐到了一旁给他留好的位置上去。

众人又继续说起方才的话。

上首那年老的人道了那句“不能这般下去”,就有人道。

“从前咱们是火慢炖,反而给了他们机会,现在看来是得快些了。”

有人冷哼了一声,带着些阴阳怪气的腔调。

“再不快些,我们一族可真是要被压住了,阖族五年不能科举,五年不能晋升,可真是好滋味。”

此人开口,旁的几人便都不好言语了,眸色之间各有心思,那上首的人安抚地道了一句。

“权宜之计罢了,总得让东宫和庶族寒门出一口气才是。”

上首的人说完这话,方才那人便哼哼了两声,倒也没有反驳,只是道。

“我们自然可以忍辱负重,不过为了后世大计罢了。但各位可不能退却,庶族若是站了起来,我们多年辛苦谋划计较可就做了废。这些卑贱的杂姓庶民也只配匍匐在世族脚下,只要我们做成了此事,往后千百年,贵贱尊卑也就跟着姓氏定下来了,便是改朝换代也无所谓。”

他这般说辞,众人也都点头认可,只有一人道了一句。

“若是世家都如我等一般齐心协力就好了,不然似清崡谭氏、槐宁李氏那般,与庶族往来密切,替那些卑贱之人言语,真是令我等十分难为。这次春闱之前,正是那谭氏宗子与东宫联手,才让我们失了机会说起来,合该除掉此人才是?”

这人说着,往坐在上首和其身边的一人身上看了过去。

上首那上了年岁的人没有言语,他身边的人却得了众人看来的目光,但他只无甚情绪地道了一句。

“没找到机会罢了。”

这话说完,亭内稍静。

一阵风从面纱下面旋了进来,程骆面纱下的半张脸有种微痛的不适之感。

他不耐了几分。

“直说接下来要如何罢。”

程骆自几年前顾先英的事情后,性子大变阴冷起来,众人自然不会与他过不去,便都顺着他的话,正经说起了今次聚集的要事

京郊温泉山庄。

谭廷起身的时候,四下里还黑黢黢的,伸手不见五指。

他今日就已结束了休沐,要回京上衙。

本来昨日下晌,项宜就以为他要回去了,回程饭都替他准备了,还是亲自去了灶上吩咐的。

但他吃了她的回程饭,却让正吉牵着马儿上山吃草去了。

他同她低声道,“宜珍这两日总说想夫君了,那我总得多留一晚。”

彼时她的脸刷得一下就红了,咬唇瞪了他一眼。

暗暗生气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竟令人心跳加快起来。

谭廷当晚又留了下来,拉着她去了最暖的池子里又泡了好一阵,可今早再不能耽搁了。

这会妻子还没醒,他便不得不起了身来。

他点了一盏小灯,轻声穿好衣裳,一边扣玉带,一边又走到了床边,撩了床帐又瞧了她一眼。

她还睡着,沉沉的现在黑甜乡里,只是小灯婆娑的光亮照了过来,谭廷一眼就瞧见了她颈边的一片红印。

她昨晚那时,又叫他“夫君”了

谭廷神思微恍,手落在项宜肩头,一边帮她掩了掩薄被,一边只见轻轻蹭到她白皙脖颈的红印上。

只稍触及,她便动了一下。

谭廷还以为把她吵醒了,可她只是皱了皱眉,轻哼了一声,又继续睡了下去。

那轻哼声如山间婉转鸟鸣,谭廷听在耳中不由又想起昨晚光景,可他还得上衙,正吉已在外催促了,他只能放下帐子,转身快步离开。

早间的京城人潮川流,挤进城门都是个问题,他只能快快走了。

项宜醒来的时候,男人早已没了影。

她撑着身子坐起来,还有些疲乏之感,但衣架上空了一半的衣裳,才想起那位大爷走了。

春笋过来伺候她,拿了件立领的纱衫过来。

这两日热了起来,这个时节穿立领多少闷了些,她摆了手,“换件交领的来。”

但春笋略为难了一下。

“夫人,是爷吩咐让您穿立领的。”

“嗯?”项宜一怔,见春笋的目光往自己脖颈上落了落。

她想到了什么,看了一眼梳妆台上的铜镜,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当着春笋的面,项宜脸都有些热了,连忙将这立领穿了,好歹遮掩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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