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话时还在继续狠狠打自己的脸。
吴勇杰是个很粗糙的人,是个常年在各种工程里摸爬滚打的人,方雅曾经亲耳听到他吹牛,说这个世界是谁改变的?就是他们这些做工程的人改变的,是他们一手一脚改变了整个世界的模样,所以他没有谦虚的理由。
他似乎从不内耗,从不自责,哪怕住院的时候,没有家属,女儿在电话里直接拒绝承认他是她的父亲,他也不曾露出过难过的神情。
因为他觉得自己在做伟大的事,在做改变世界的事,他没有错,当然他也不是说别人错了,而是觉得这和选择有关。
用他的话说,只要选择了,就要一条道走到黑。
可是这样豪言壮志的男子,此时正在打自己的脸,正在像孩子似的哭。
方雅的眼睛红了,她无法阻止他的动作,她只能张开双臂,蓦然拥抱了他,她在他的耳边说,“事情会处理好的,苏丙和会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你有错,但我们一起承担,没事的。”
吴勇杰感觉到方雅身体的柔软和温暖,感受到她话里的轻和暖,他愣住了,眼泪依然在流,却停止了击打自己的动作。
“古丽娜尔怎么办?你知道的,西天山这个地方的牧民,他们思想不开化,婚前失贞是非常严重的事情,恐怕她一生的幸福都毁了……前些日子,还听一些牧民说,他们这里不贞的女性被送到深山内的水洼边等死……”
方雅感觉到他平静了些,这才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背,将二人的距离拉开了一点,然后看着他的眼睛说,“那都是传说,其实在西天山生活的人们,更懂得生命的珍贵,他们在西天山长大,天天站在这么高的地方,看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他们的心胸就好像他们看到的远方那样阔大,无垠。
他们会接受古丽娜尔,及她的一切,也会包容她的一切,而且我们不是在这里吗?我们不但带来新的路,新的设备,也应该有新的思想在这里。
这一切不是古丽娜尔的错,应该受到惩罚的也不是她,她此刻更应该是被安慰和保护的。”
吴勇杰的眼泪还是止不住……
他当然明白方雅的意思,可是现实中哪有那么好呢?他非常明白古丽娜尔将要面对的人生是什么样的悲惨人生。
想到那个火一样的女孩子,她身上的光和热,被苏丙和那个家伙给熄灭了,他就愤恨又自责。
第一次发现苏丙和偷羊的时候,就应该报警,让警察把他抓起来的。
……
叶明朗已经完全懵了,他只知道他要呵护着古丽娜尔,其他周围的事对他似乎都不重要了,他一直把古丽娜尔抱在怀里。
他初时从那个破帐篷里抱起古丽娜尔的时候,感觉到她的身体非常冰凉,从那一刻,他就不愿意把她放在床上。
他一直把她抱在怀里。
方雅和吴勇杰,默契地将此间发生的事,瞒着凌峰西。
一是因为,事情已经发生,无可改变,告诉他,反而让他不能好好休息,愤怒和闷气会对他的心脏不利,说不定他一下子又冲到山上来。
二是因为,吴勇杰没勇气告诉凌峰西这件事,方雅想给吴勇杰一些时间。
所以,凌峰西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已经是五天后。
苏丙和依旧没有被找到。
凌峰西再次询问这件事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月后,苏丙和依旧没有被找到,当然他也没有回家。
因为此事关系到少数民族和汉族人,有可能对西天山附近的民族之间的和谐造成很大的影响,而且是西天山项目队内出的事,无论从哪方面来讲,都不是一件小事,凌峰西第一次以借调记的身份,亲自过问了这件事。
自然也引起了上面人的注意,定为大案要案对苏丙和进行追缉和寻找。
最后得到的消息是,苏丙和是福建潮汕人,五年前进入吴勇杰的工程队,表现一般,偶有偷盗行为。
是家里独子,从小父母双亡,二十几岁的时候在村里人的帮助下,曾有娶妻,后来因为苏丙和有暴力倾向,将妻子打到流产,妻子从此离开了他的家再也不见踪迹。
对于村里来说,苏丙和也是个失踪人员,已经接近十年不曾回过村里,也没有参与过村里任何事务。
而公安机关对于各车站和银行关于苏丙和的行踪进行查探,没有发现购票行车记录,也没有银行卡使用记录。
他似乎真的没有从山里走出来。
可是搜索队在西天山搜索了接近一个月,仍也没有苏和丙的任何踪迹,真的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吴勇杰气得要吐血,“这个人渣!太可恶了!这个人渣,居然胆敢毁了,毁了……”
毁了那么明艳如小太阳般的古丽娜尔!
吴勇杰因为管理不力,也被记了大过,并被监督调查。
凌峰西虽然没有被监督调查,但也有一定的责任,当时允许古丽娜尔往营地里送牛奶,是他的批示。
这一点从程序上也是有瑕疵的,所以也被记了一个过。
当然,吴勇杰和凌峰西都没有把这个“记过”放在心上,反而觉得惩罚太轻,两个人的内心都充满着自责。
努尔兰也不送牛奶,天天往营地跑,问苏丙和的消息,每天得到的消息都是找不到,努尔兰晃着手中的长鞭子,大声喊,“是不是你们包庇他!?你们给我听着,只要他没出山,我努尔兰一定要找到他,我要把他垛成一百块一千块,喂我的狗!”
说再多的狠话,也不能改变事实。
最可怕的是,古丽娜尔被糟蹋的事情,负面效应很快就显现出来了,那天哈纳提居然陪着妻子阿雅拉一起来送手套帽子,在阿雅拉忙着给工人们试手套的时候,哈纳提一双冰冷的眸子在人群中搜索。
然后不冷不热地问道:“你们的小叶同志呢?”
众人不知道他为什么提起小叶,有人答,“应该是在宿舍里吧!”
“这个时间躲在宿舍里做什么?是没法子见人吧?自己的女人被别人——”哈纳提说到这里,居然忍不住扑哧地笑出了声。
就好像遇到了什么特别好玩的事儿。
阿雅拉震惊地看向自己的丈夫,手中的手套都掉在了地上,“哈纳提,你不要再说这些。”她第一次用比较严厉的语气对自己的丈夫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