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一根根栅栏
除了神情之外
郁清梧发现自己还看不清他的脸。
他摇摇头:“说不上弃我而去。我又不是稚子
自然知晓人都是会变的。”
他顿了顿
道:“你是害怕了。”
人都会害怕
人都能改道。
“——但为什么要用别人的性命来为你的害怕
你的改道献祭鲜血呢?”
邬庆川反而开始面无表情
“如今说这些
还重要吗?”
郁清梧依旧如同当年一样问:“为什么不重要?难道阿兄的命在你眼里
真的一不值?”
他一字一句说道:“今时今日
你敢当着天地神灵之面
说出你是如何杀害阿兄的么?”
邬庆川却突然笑起来:“我已经成了这个样子
是必死无疑的
你也算是报仇了
那其中过程,知晓不知晓,又有什么干系呢?”
郁清梧闻言,神色阴沉下去:“有何干系?”
他一把抓住栅栏,压抑着怒意:“干系就是,一个人活生生被杀,他自己,他的亲人,都有权利知道他是如何没命的!”
于邬庆川不重要的事,却是他日日夜夜的梦魇。
他揣测其中细节,于噩梦里演绎了千千万万遍不同的凶杀,直到现在,还无法解脱。
这是他此生无法治愈的隐疾。
他眼中戾气翻涌,“邬庆川,我真恨你,也恨我自己,恨我当初拜你为师,从不疑你。”
邬庆川默然一会,而后笑了笑,“这样啊……这就是你还愿意来找我的缘由吧。”
他淡淡道:“你如果一定要听,我就告诉你。”
“三年前,也就是元狩四十七年冬……”
“我记得,好像是腊月初八,正好喝腊八粥,我便留你在家里住。行舟本没有来,但你久久没回郁宅,他便来找你,我让他也留下跟你一块住,他答应了——我当时就知道,他来寻你肯定是借口,应该是想从我这里拿走什么东西。”
“果然到了晚间,他偷偷摸摸去了小房。”
邬庆川:“你也知道,大房是我放的地方,一直有人把守着,但小房却是你们平日里看写章的地方,容易进去。”
“我让人盯着他,心想,小房能有什么东西让他去拿……我当时也很好奇,便没有阻止。”
他顿了顿,而后感慨道:“等他把东西拿出来,我才发现,他拿的是一首我之前做的诗。”
郁清梧紧皱眉头,“什么诗?”
邬庆川笑起来,“一首听起来像反诗的诗……这个孩子,还挺聪明的,知道咱们这位陛下最恨什么。”
郁清梧:“我以为,阿兄是拿到了你跟博远侯私贩茶叶的证据才会被灭口。”
邬庆川就嗤然一笑,“你后来把私贩茶叶的事情闹得那般沸沸扬扬,博远侯都死了,我可曾有事?”
郁清梧恍然大悟,“原来你是这样想的……”
邬庆川:“行舟恨我不管莹莹的死,反而跟博远侯相交,我能理解。他恨博远侯,想要把博远侯府扳倒,我也能理解。所以他查到了我和博远侯来往,想要把这件事情捅出去,我可以摁住他,却没有杀他——可他千不该万不该,想要拿到那首我在
蜀州做的诗。”
他自己都不记得了。
邬庆川说到这里厉声道:“我比你们谁都知道,一个昏字,便能让这个世道永不翻身。你我之力,全然徒劳,只有大夏朝换个姓才能重新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