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六日,温黎身上的丧服又薄了一层,凌霄告诉她到了。
温黎透过车帘的缝隙,可以看见远处巍峨的城墙,平整洁净的石砖地面,往来的不再只有农人,还有碧眼高鼻的怪人。
初看时吓一跳,多看几眼,虽仍不适应,但确定是人后,也不再那么害怕。
“这就是夏都吗?吴婶,蒋婶,你们可曾来过。”温黎以为一辈子就在乡下过,没想到有朝一日还有机会见见这都城。
蒋婶和吴婶也不过是小地方县城富商家的仆人,在当地有些见识,来这里也不过是井底之蛙。
好在她们这段日子,瞧着主人家的不凡,以及周围护卫的气度,受到了些熏染,没那么大惊小怪,却仍看花了眼。
“不曾,不是跟着大少奶奶,我们也不会来这。”
温黎点了点头,“原来这就是凌大哥曾经生活过的地方,怪不得能养出凌大哥那样温守礼的君子。”
蒋婶和吴婶见她眼睛发红,这次没有劝说,马上就要到府上,作为大少爷的娘子,大少奶奶是要有所表示。
两人检查好温黎身上没什么不恰当的地方,又为她插上满头青丝间唯一的装饰,绢布做的白花。
此时马车也停了,外间敲了敲,传来凌霄的声音,“嫂嫂,到家该下车了。”
温黎含着鼻音轻应了一声。
吴婶和蒋婶扶她下马车,吴婶贴着她耳边轻声道:“大少奶奶别憋着,该哭就哭出来。”
温黎的泪顺着清瘦的脸颊滑落,滴滴像是珍珠滚落。
凌霄手上抱着凌云的牌位,见她如此模样,心中刺刺的疼。
“走吧。”凌霄撇开眸,走在前面引路。
温黎跟在他身后,后面坠着吴婶和蒋婶,再是府上的护卫。
凌云一出事,凌霄就写信送回去,凌府到处挂上了白。
府前有一位中年男子等着,望着凌霄举着的牌位,以及前面的棺椁,再多的侥幸此时都没了,一口气没喘上差点两眼一黑昏死过去。
“老爷。”边上的管家顾不得擦泪,连忙伸手扶住中年男人。
“爹,我接大哥回来了。”凌霄走上前望着一脸沉痛的男人,心中滋味难辨,当初漠然的是他,如今伤心欲绝的也是他。
“进去吧!”中年男人凌老爷沉痛望了一眼棺材后,转身被管家扶了进去。
“跟在我后面。”凌霄说完这句话,紧跟着迈开脚步。
温黎垂着眼哭,仍能感觉到放在她身上的视线不少,她既伤痛又不安,在凌霄这句话后稍稍好点。
她紧跟在凌霄身后。
府上有许多陌生人,都是来祭奠的。
凌霄让人拿了块蒲团放在棺椁旁,她只管哭着烧纸钱。
那些人无论什么心思都被凌霄应付过去。
她名义上的公公再没有出现过,那位管家来报说是伤心过度在房中修养,而家中还有一位凌老太太接到信后就卧病在床,也一直在修养,来不了。
这就意味着凌云的丧事由凌霄全权主持,似乎所有人都觉得理所当然,这个家掌权的人本就是他。
温黎切切实实地哭了一日,眼睛早已哭到发干,彻底哭不出来。
晚间还要守夜,盆中的纸钱一直在烧,比小村中大了不知多少的灵堂,装扮的异常庄重,可她陌生的发冷。
凌霄送走上门祭拜的人,看着她还跪坐在那呆呆怔怔地烧纸钱,他顾不得应付一天的疲累走过去。
“时辰不早了,去用膳吧!”
温黎抬起红肿的眼睛鼻头看他,“我听说明日就安葬凌大哥?”
“嗯,大哥的尸首已经留了太长时间,到了保存的极限,医师们没办法再继续维持大哥的遗容。”凌霄对她的询问并不奇怪,看她凄惨可怜的模样,或许早日结束对她也是解脱,大哥应该不想看她如此伤心。
“好。”温黎能够理解,只是哭哑的声音还是难掩浓浓的不舍。
“明日下葬前会开棺,到时候你再看一眼,告个别。”凌霄说完,对着侍候在一边的蒋婶和吴婶使了个眼神。
两人立刻会意将人搀扶起来。
温黎咬唇忍着膝盖上的刺疼,最终站起来时,还是在两人揉捏了好一会儿后,才能再次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