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斐啊,找你可真不容易。幸好一直在监测你的账号。你常看的博主发了一段视频,你在里面跟一个男人出场两三秒,这不巧了么。刚刚是找你那男朋友求救?” 说得是跟五条悟在他的纪念活动合照的事?夏斐然心想,难怪就说么,她没动信用卡,变装换发型妆容,怎么还会被找到。 车稍微在路上堵了下。夏斐然的一只手跟夏家安保团队的队长老李拷在一块,听见老李这句问话,明知对方是替她妈妈试探,她还是没忍住,澄清:“他是我的朋友。” 先前在境内就抓过她的小廖这回当司机,他比起之前更加紧绷,压根不回头说话,只顾着开车。遇到加塞愤怒地按喇叭。 夏斐然不由有些好笑。老廖当时跟小廖一起抓她,老廖没来,估计是知难而退,小廖看情况也不是很想接任务。 她反客为主搭话小廖:“哎,你怎么不跟你家队长还有我妈说明情况啊,就这么不怕死?” 小廖继续按喇叭,一副完全没听到的模样。 反而是老李回答:“别吓唬人了。任务没做好编一个离奇借口。夏姐那边已经得罪一些人,这回可不能失败。小斐啊,别让夏姐为难,她是你妈,怎么会害你。” 放屁,车的前后还跟着两三辆车,这规模的出动,只能说明妈妈相当生气,也说明妈妈要她做的事情很重要。 夏斐然靠着窗,低头看着被拷着的手腕。那上面还戴着命轮镯子。 刚才他们用力逮住她的手时,镯子半点都没有移位,脱都脱不下来。 五条悟完成自己的虐渣计划。这个镯子依然不能脱下。是她要永远戴着它,维系他与现世的联系吗? 如果是这样,她是不是会一直把他卷入自己身处的漩涡之中? 夏斐然有点烦恼。 跟五条悟的联系没有断开,她升起一丝窃喜。接着却是烦躁弥漫。他不得不契约自己,也不得不替自己解决麻烦。 总是在照顾别人,总是在为别人负责。 明明性格是那样的高傲不羁,任凭谁都无法束缚。 好像哪里都没有他真正的自由。 假如没有她,五条悟会想做什么呢? 正沉浸自己的思绪。视野里有什么亮了亮,垂眸一瞥,镯子隐隐有些光芒。 夏斐然咯噔一下。恐慌突如其来袭击她。 ……契约出问题了吗? 没来得及深思,车子猛然撞上阻碍,车尾翘飞。夏斐然被安全带箍着还好,只勒得胸口生疼。 定睛一看,五条悟的身姿透过前窗清清楚楚映入眼底。 “早上好啊,各位。” 空间骤然一静,车水马龙的嘈杂远去,只余下他有些沙哑的声线。 小廖首先反应过来,高喊着握草头也不回开车门跑走。 前后两辆车的人全都下来了,老李啐骂一声,拽着夏斐然下车,打算借着掩护跑另一辆车。 电击棒和刀丝毫没有砍到五条悟。前前后后十几个人,就眼睁睁看着这个白发的小子,目中无人穿过人群和车流,一把捏住拷着夏斐然的手铐。 老李瞪着牛眼,脸上闪过狠戾,刀刷地出去。 硬生生弯折在这小子的胸腹处。 “不会吧,你是终结者吗?” 老李还喃喃自语着不信,下一秒他感觉脖颈一阵风袭来,视野上下颠倒。 然后是哐的一声。 他狠狠砸在车前盖上失去意识。 “怎么样,我够帅吗?”五条悟徒手捏碎手铐,像捏脆海苔,往身后一扔,笑得灿烂。 几个小时前的阴翳仿佛消失得无影无踪。 又变成那个没心没肺的离谱帅哥。 夏斐然揉揉通红的手腕,很认真地,迎着曦光对他说:“帅,帅到我心巴上了。” “嗯?什么心巴,什么梗?”五条悟没完全搞懂华语圈的梗,追着夏斐然问。 他们在高架的避险车道发生冲突,对密集的车辆造成一定影响。急着上班和谈生意的人们按着喇叭催促他们再往边靠靠。 五条悟及时拉过夏斐然,车身擦着她的腿边经过。 “现在就带你回去。”五条悟安抚着夏斐然。 她本想说好,一转头看到他的起势立马阻止:“等会,我可不要再飞一次!” 他松开手,面露遗憾。只好跟她一起堂而皇之推开这群碍事的家伙,抢到一辆车。 准备上车,五条悟的心情很放松,保护夏斐然
令他有种被人需要、扎根现世的感觉。 在场没有人能越过他,伤害他要守护的。 然而就在这时,高架上方的天空乍然闪过一道光,极其刺眼。所有人都不约而同捂眼低头。 车流倏然大乱,车接二连三撞上夏斐然原先坐的车,飞下高架桥梁,爆炸撼动钢筋地面。 一切的混乱之中,唯独两道人影没有动摇,火舌和烟尘绕过他们,与周遭废墟般的场景形成强烈对比。 夏斐然被五条悟蒙头按在怀里,所有的撞击和警报声都隔着一层安全带。 回过神来,旁边变形挤压着的小车传出哀嚎的惨叫声。 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夏斐然想抬头看清周围情况。五条悟摁着她脑袋的手,倏地一颤,哪怕如此细微,仍然叫她察觉。 “五条悟,怎么了?”夏斐然从来没有遇见过五条悟这副样子。就好像,在一瞬之间,他的情绪阀值拉扯至最大值。 下一刻,夏斐然被五条悟推到身后十几米没有火焰烧的安全地带。 “快跑。”这是五条悟最后对她说的话。 夏斐然不由跟着他仰头的视线向半空看去。天空像是被切割开来,亮光闪得人睁不开眼。 等光芒散尽,切割的中心出现一道奇特的影子。 两头四手,状若修罗。 夏斐然眼瞳紧紧收缩。 两面宿傩。 宿傩的肩上坐着一个人。 那个人似乎在大笑着,离得遥远,只听见只言片语。 “梦是真的”“我可以控制……”“我果然是创世神”。 “五条悟,你杀不死我的,我是你的创造者,你绝对不可能杀掉我。这是因果啊!” “相反,现在我要让你去死。动手!” 随着这一声命令,两面宿傩面无表情、没有一点声音,像一个极其强大的、只服从创世神的佛雕傀儡,对准五条悟,用出斩杀五条悟时所用的那一招。 斩断世界的空间斩击。 一种熟悉的强烈束缚,如同漫画世界里的枷锁再次降临。 五条悟无法动弹、无处可逃、无法反抗。 他苍蓝的眼因极度的厌恨迸出血泪。滑过脸庞的同时,斩击穿透他的身体。 五条悟第一百次的死亡,命运般到来。 夏斐然跪倒在坚硬的地面,膝盖因重压血肉淋漓。 她的视野震颤,所有事物的轮廓变形扭曲。 不知爬了多久,直至摸到一手的血。 她抱起五条悟。 血流个不停,很快就染红她的全身。 她手脚冰凉,像一座跟五条悟一起倒在血泊的尸体。 “不会的不会的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她看过五条悟被腰斩的那一话,反复看过很多次,深夜梦回被创飞无数次。也曾不少次听五条悟说起自己挣脱宿命失败的经历。 可这远远抵不过她亲眼看着五条悟死在眼前的画面。 血还是温热的。 五条悟虚弱地看她一眼。 那一眼,连不甘都变得淡然。 这世界疯了。 夏斐然瘫坐在血海里,紧紧抱着他不放手。 宿傩的第二次斩击落下。 五条悟的眼闪过一刹那的痛恨。 夏斐然感到脖子一凉。 血从脖子的断口喷出。 她的头落在地面,骨碌着离五条悟越来越远。 不,不,不。 她宁愿死,都要跟五条悟在一起。 最后的画面消失前,她看见留在原地的自己手腕,命轮微微发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