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懿是一个生于市井、长于闹市的普通孩子,从小到大,他与居住在城北的贫苦孩子们同吃同乐,一同成长,他从没觉得自己有什么过人之处,如果定要找一处不同,那便是他从来没有见过他的娘亲。

今天是公元30年,汉历九月初三。

辰时一刻,刘懿拎着花篮和黄纸,独自一人来到了城西乱葬岗。

从六岁起,刘懿的父亲便叫他每年今日,来城西五里的乱葬岗烧纸,刘懿没有追问原因,父亲叫他来,他便来了!

小黄髫刘懿寻到那棵久违了一年的老槐树,槐树下,有一座无名墓碑。

每每坐在这座无名墓碑前,刘懿总会思虑万千,瞧着这座墓碑,刘懿不受控制地自言自语起来。

爹说:墓碑下面躺着给了我生命的女人,我猜,那应该是娘亲!

爹说:墓碑下面躺着的是曾经天下第七美人,我猜,娘应该是天仙!

爹说说:墓碑下面躺着的人曾经一诺千金,我猜,当年嫁给爹,是娘吃了亏,毕竟娘亲一诺就值千金,而我家现在,却也只能勉强算得上小康。

爹始终都没有和我说这下面埋的到底是不是娘亲,我猜,这就是娘亲!

至于为什么墓碑无名、坟墓无主,我猜,应该是爹喝多了酒,忘记了娘亲的名字吧!

刘懿坐在无字墓碑旁,思绪一时有些杂乱。

被刘懿亲昵称呼为‘夏老大’的夏晴,平时每月只给刘懿二十铢工钱,但每年九月,他都会多给刘懿一些。

刘懿也不乱花,在四十铢钱里,他把二十铢给了他爹,剩下的钱,他便去集市买了三块五色点心、一对枣糕、五个梨子,用作祭奠母亲所用,今年在夏晴的关照下,他还带了夏老大给的半坛黄酒、半只烧鸡。

对于平常人家,二十铢钱只够五天温饱,刘懿也不明白除了喝酒便是读教的爹有什么神通,总能让日子过的还算可以!

他时常都在想:难道这一切有娘冥冥之中相助?哈哈。

今日无风,秋阳还算意暖,天空无云,秋气不算深浓。

刘懿恭敬烧了三炷香,叩了三个头,烧了三刻纸,算是为他的娘亲送完了‘钱粮’。

靠在无名碑旁,刘懿自感微凉,他裹了裹衣衫,想陪娘亲再多待一会儿,在无心之间,遂又开始自言自语。

“娘亲,我和爹过得还算滋润,虽不说大鱼大肉,一年四季菜里却总少不了荤腥。夏老大和爹是故交好友,平日里对儿子素来照顾,望北楼里的剩菜剩酒,他总会变着法给我带回一些,让爹经常能够大快朵颐一番。”

“爹爱喝些小酒,但远算不上夏老大口中所说的酒鬼,随着这几年日子过的有了一丁点起色,爹还会用兜里的结余去轻音阁潇洒一番,听说爹大醉后总要吟诗作赋,颇有些狂士作风呢。”

“这些年,爹平添了些许白发,眼角多了些许皱纹,不过却多了一丝老成韵味,看着很是沉稳潇洒,街坊四邻见爹多年未娶,又是个谦谦君子,纷纷登门为父亲说亲,可父亲总是一笑置之。”

刘懿拍了拍地上的枯草,嘿嘿一笑,“娘啊,爹常说:暮雪朝霜,毋改英雄意气!每每看着爹酒意朦胧,在子归学堂披发疾,我总觉得特别潇洒。想必,爹年轻时,必是个风流才子!”

这样才配得上娘亲你啊。

娘亲,爹很少管教我,但每次被打手板都是因为读。除了在夏老大那里帮忙,懿儿每天要读两个半时辰的,才可以同李二牛他们出去玩。

今年读了《论语》《独断》《始真经》《商君》《三略》《鬼谷子》《晏子春秋》七,背很苦,爹也从不叫我死记硬背,读懂其中大意和大义即可,但这也是很难的。

娘亲,每月总有那么几天,爹是夜不归宿的,儿猜,应该是爹也想娘亲您了吧!

刘懿低沉片刻,有些悔意:在娘亲面前,不该提这么多悲伤的事情呀!

于是,刘懿清了清嗓子,对无名墓碑展颜一笑,自顾自说道,“娘亲娘亲!记得八个月前,爹顶着鹅毛大雪回来,给我带了一匹棕色小马驹儿,小马驹儿甚是可爱,我对它爱不释手,听说百年前通玄羽化的吕布,坐骑名曰赤兔,嘿,于是你儿子我给它起了个名字叫赛赤兔。”

“爹说要教我骑马,赛赤兔回家的第四日,我便骑着它走街串巷,这可把李二牛羡慕坏了!但最近,我总感觉赛赤兔那家伙跑得越来越慢,爹说是我把它喂的太肥!哈哈!”

“娘亲,街坊邻里都叫爹刘老三,他们都说爹是华兴郡第一大世族刘家的三公子,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要是真的,这世上哪有如此落魄的世族公子,要是假的,街坊邻里怎么能众口一言呢?”

“还有还有,你知道吗娘亲?昨天东方爷爷说刘家老三曾是曲州三杰之首,爹如果真是刘家三公子,那爹当年也是个风云人物啊!这样算的话,和娘亲您的天下第七还是很般配的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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