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这样“退货”,是岑溪人生中的第一次。
小公司倒是任她选,可她是谁?广告创意界的新星,曾数次创造案神话,拿过国际最佳奖项,即便是ECD也要给她几分面子。骄傲如她,根本不甘心自降身价。
直到退掉二环内的租房那天,她才从Jess口中得知了自己被辞退的真正原因。
原来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不过是拒绝了一个不识趣的追求者,她就这样,在短短的半个月时间里,从云端跌到了谷底。
她曾经以为自己是雌鹰,却没想到,她只是雌鹰样的风筝,不管飞多高,多远,一头栽倒的时候,也只能落回白石镇。
这边比京城要冷许多,岑溪又穿得薄,身上始终没暖起来。但是,身边的女同学问她“冷不冷”时,她还是强撑着,云淡风轻地回了一句“不冷”。
女同学转头跟别人说话去了,她这才轻轻蜷了下手指。
二十来个同学说说笑笑,多是些被她冷漠忽略的杂音,只有“安苳”这个名字落进了她耳里,引起了她一些心绪波动。
那些玩笑和打趣,拼凑出安苳如今的样子——虽然没上大学,却开了两家在小镇上完全算“大超市”的店,身家几百万起,堪称励志典范。
每个字似乎都打在岑溪脸上,有魔鬼在她耳边叫嚣嘲讽:“上了名牌大学又怎么样?你的车贷还要还几年?京城户口都没拿到,这么多年到底在干嘛?买得起Brikin了吗?存款还剩多少?接下来的规划在哪里?……”
原本准备回家的岑溪,低头沉默了几分钟。她觉得这包厢好闷,好吵,可是包厢外面,就在距离这里不到五公里的地方,那栋熟悉的居民楼,却是一个令她更为窒息的所在。
被辞退的事,她还没告诉家里,或者说,她不打算告诉家里。但以母亲的严谨多疑,肯定会对她这次突然的“休假”盘问不休。
岑溪低着头,拿起桌边的半瓶白酒,缓缓地倒进自己杯子里。
这是本地产的酒,价格实惠口味呛辣,而她平时除了偶尔小酌红酒,根本没有喝酒的习惯。
一小口下去,辛辣从口腔直烧到身体里面,体温一下子回暖,神经也随之舒展。
她的大脑原只为字和灵感而生,此刻却渐渐被酒精所麻痹。
她还不想回家……
安苳不喝酒,旁边那几个拼酒的男生却不肯放过她,尤其是张磊,非要和她“喝一个”。
十年过去了,安苳发的是财,张磊发的是福,邹琳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张磊该不会以为,安苳直到现在还对他意难忘吧?
当年都没结果的事,现在还想重新拾起来,怕不是看上了安苳的钱?
她刚要说点什么,挡住那几个男生的胡闹,就看到安苳举起了杯子,仰头喝掉了半杯啤酒。
邹琳急得拉住她袖子:“哎,安苳,你等下不开车了啊?”
安苳摆摆手,平和地笑道:“没关系,我坐公交回去也行。”
班长也起哄:“哎呀,安老板,这不是你的量啊?之前你不是拿了市里一个药材单吗,跟人领导喝了好几斤,直接把人喝趴下了,是不是有这事儿?”
安苳失笑:“好几斤倒是没有。”
张磊见她这么给面子,更来劲了,直接把白酒递给安苳,借着醉意半开玩笑道:“安苳,说实在的,高中时呢,是我不懂事,现在到了岁数,也成熟了,才明白那时候,真是错过了不少。”
安苳眼角余光瞥过角落,笑着接过酒瓶,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仰头喝了一大口。
张磊的话飘过耳朵,却没落进她心里。她注意着角落的岑溪,岑溪举起杯子,她也举起杯子。
岑溪除了进门后看过她几眼,就再也没给过她眼神。
是不是岑溪已经不记得她了呢?
还是说,即便她现在搬到了镇上,岑溪也还是觉得,她是那个不懂看人眼色、土里土气的乡下人?
还有岑溪那件衣服……到底是不是仿版?
岑溪也会穿仿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