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与神日（下）

姜无灾大口地喘气，那一瞬间，天地好像坍塌，无数面庞闪烁，自小到大，善意恶意交织不断，痛苦远大于快乐，但却无时无刻清晰地提醒着自己还活着的事实，

“刚才，那是死亡的感觉吗？”姜无灾看着眼前高大的身影，不断扭曲，因为自己现在打从心里感受到祂是死亡的化身，是高高在上的神明。

“并不是，算是生灵临死之前的感想，所有生命都是幸与不幸的结合，他们在活着时大多对死亡恐惧无比，但是知晓结局时大多数只会回忆自己的生命，不再言语。”黑影再次凝视，太古面容毫无变化，看向深邃的黑暗中，

“就像我们说的走马灯吗？;#3;姜无灾回忆着过往追过的各种番剧，重要角色将死之时往往通过回忆汲取到难以想象的力量，那些逝者好像在一瞬间同他站在了一起，只关于他这一世的逝者。

“或许是吧，但是死亡终究不是美好的回忆，你们所谓的证道，往往只是烟花易逝。”太古背着手，他目光空洞，内里似乎容纳的只有黑色，现在的他又想到了哪些曾灿烂过的“烟花”呢，“想明白了，就回去吧，没必要与死亡纠缠太久。“

姜无灾感到时空凝滞与失重感的袭来，但是他尝试着自己能否留下，

为什么，凭借这敏锐的感知，那一刻，太古的心中泛起涟漪，波荡的水纹下是否藏着神明的悲伤，

空间不再变化，太古转过身，瞥了眼姜无灾，“还有什么事情？”，祂于见到姜无灾的那一刻，就感受到了他的生机与活力，但内里在向着虚无，以及为何在可预见的未来，祂看见了姜无灾一次又一次的死亡，

“我。谢谢您，刚才一瞬间，我想明白了很多。我现在多了一个小小的问题，”

“问。”

“神，也会悲伤吗？”

“不会，神，从未悲伤。“话音刚落，太古自顾自地离开，姜无灾被推了出去，连半点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回到了现实，雨停了下来，天空放晴，太阳悬挂于空中，但并无温暖的感觉。

那处小河旁，连坟冢都没有留下，就好像本不存在。

李山河微张的嘴巴尚未收拢，他的双目垂泪但为什么他不记得自己悲伤的理由，这两日经历的事情像是无数的马赛克覆盖，而且不断在被删除，他很想反抗，但毫无作用。

扫地的老翁从屋里出来，步履匆匆，刚见着一个姑娘怎在河上，走了两步停了下来，自己刚想做什么来着。

世界无助停摆。

姜无灾没有遗忘，得益于清的存在或者是与浊的会面，毕竟以浊的能力想要清空他的记忆不过举手而已。他对于这般景象唯有在这清冷的白日中沉默，打开自己的册子，慢慢地写着，

也在天国的曦阳，你是否也见证了这一场跨越世纪的相遇同告别。

————

归终之所，太古孤独地抬头仰望，于祂而言，人世是天空。

“好久好久，没听见你说这么多话了。”声音铿锵有力，好似金铁相互碰撞，但却找不到形体在哪里，

“是吗？忘记了。”太古没有回头，只是默默地看着，”清的力量相聚了，“

“那个孩子吗？”黑暗中它亦低语，

“嗯，轮回之人吗？灵魂相互传递，以及祂的创生之力在这一世相遇，这会否是太初所认为的转机？又过了多久了，”祂的身形消解，再一次地化作了黑暗的一部分，

多少年来清分化了无数力量无私地给予众生，也倾听着那些得到力量的孩子给祂带来的故事，祂只负责聆听。

而浊往往以自己的真身漫游寰宇，无需诉说，无需情感，

“你愿意的话，不也可以分点力量给他们吗？但是清有的时候太奇怪了，本以为会收回自己的力量，但祂似乎并不在乎生灵彻底占据祂的权柄，

在这大战将临会否过于任性了一点？“身影忽大忽小，它也不在乎，它说得再小声，若太古想听见就能够听见。

“虚无与死亡，我一者承载已然足够，在我看来，生命求生是值得歌颂之事。

我相信清的判断，以及同祂所说的一样，智者从不畏惧思考。祂的魂可以做成时空的帆船让他们的意志相互延续，祂的能力交给了这个孩子又会带来什么呢？”太古随处找了一处，静静地坐下，双目缓缓地闭合，

“把一切压给他，会否过于苛刻与不公？”声音稍带怒气，

“并不是，你错了，”祂双目紧闭，一双手缓缓地聚拢，另一双手于黑暗中搅动，拿出了一束白花，于虚无苦痛之地中这一抹生机如此醒目，

“生命终会自救，活下去是所有生命刻录在最底层的愿望。那个孩子所提供的是一点点的引导，可能无比渺小，但却无比伟大。而且若是他不想走下去，清会自己解决的。“祂看着花枝上残存的三片花瓣，轻叹一声，信手拈花，点出了两片花瓣，

无风为何漂泊，一片飘向了茫茫的人海中，另一片飞向了高空，于那里缓缓坠落。

声音停下，不再追问，太古也不再回应，空荡荡的地上，谁人在说话，“唉，好想，好想再听到你的歌声，但这样你一定会很难过吧。”

————

静默的土地上，白色的花瓣飘落，在姜无灾的眼里，那一片小小的花瓣带有无穷尽的生机，就像是见到过的清一样，温和宁静至极。

“哇！”李山河哭了出来，“莺儿！你，你到了另一处一定要是天堂，”他不顾形象，乱抹眼泪，大哭而出，带走了无穷数的情绪，或是喜悦，或是悲伤，或是遗憾。

老翁走着，也忘了是要做什么，但是那坟如此孤独的立在水边，欸，这坟上怎的长出了字——金林与莺儿之墓，原来她忘不掉的是这座城同这个人。

李山河不再恐惧，而是兴奋地蹦了回来，“无灾，你看到了吗？名字，他们两个的名字。”

“是啊，想来是心软的神明降下了祂自己的甘霖。”姜无灾笑着，眉眼舒展，说着自己的玩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