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谢信赞许地看着女儿,向王氏道,“看,我们晚儿好见识呀!哈哈!”
“爹爹!”听得父亲打趣,谢晚凝有些羞赧。瞬息之间,脑海中竟闪过白日青云肆中的那个孟郎君。
和他交流不多,却获益匪浅,如果还能再见,她想,她会提很多很多问题,然后想听听他的看法。
自那日之后,谢晚凝开始了日以继夜的勤奋苦读。每日刚过卯半,她就打开房的窗户,晨曦会渐渐笼上她的身影。读到三更,万籁俱寂,她才和漫天星空道别。
谢信也更忙了,他的时间几乎和女儿同步,父女俩也似有默契,往往一个看见另一个之后,才开始自己后续的安排。
王氏也不多劝,只是和张嬷嬷捣鼓起药膳和补食,跟在这父女两人身后一碗一碗地填。一家三口竟忙得有模有样。
时间如白驹过隙,一个月后,京兆府开启了第一轮考试。
这一轮考试,只面向女子开放,形同男子的乡贡考试。既中者,获举子资格,才可以参加后面由礼部主持的考试。
也就是说,过了这一关,女子就可以得到像士子一样的考试入仕的资格和相应的地位。
六月初六,晴空万里。
谢晚凝在王氏的目送下,走进了京兆府指定的考棚。
刚进考棚,肩上就被轻拍了一下,她忙回头,就笑开来:“是你们呀。”
在她身后,正是宋慈恩、许墨染等人。数了数,却少了一人。
许墨染笑得两眼弯弯:“别找啦,叶音没来,圣上特许增加女子武举,她跑去参加武试了。”
“哇!”谢晚凝惊叹,继而也笑了,“那她应该会很开心。”
“是的,她终于也找到了适合她飞翔的天空。”宋慈恩揽过她们,“姐妹们,我们的天地就在面前,都准备好了吗?”
“早就准备好啦!”苏沫响应得最快最响亮,就差没跳起来了。
周以安默默地伸出了手。
几个女孩都笑了,相互牵着手,齐齐入了考棚。
考棚颇大,分了两处,每处大概容纳五、六十个女子,有年幼的少女,也有绾发的妇人,有的穿着棉布麻衣,有的衣饰华丽。
一人一张案,竹木屏风相隔,京兆尹作为主考官端坐在主监台上,穿着府僚衣服的人穿梭在案间,核检每个人的名帖和物件。
场内着静心香。
谢晚凝却有点静不下心,胸口“砰砰”直跳。
她摸摸案上的笔墨,又抬头环视周围众人,小心挪了挪脚,悄悄换一个姿势。她太激动了,从未想过,她竟然能在这样的地方,参加一场这样的考试,像是一场梦。
这比她发现自己重生更觉得不可思议。
其他女子们似乎也和谢晚凝一样,紧张、激动,相互对视,用眼神给对方鼓励、打气,哪怕是从未相识。
“砰!”一声,京兆尹拍了台上的惊堂木,“考试正式开始!”
谢晚凝一惊,抚着胸口,压下那快要狂跳出来的心。
她有点慌,因为她忽然发现自己什么都想不起来,曾经读过的,上的字,像蝴蝶、像小鸟、像叶片,忽地随风飞走了。
她轻轻闭了闭眼。
“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几希……你的志向……”低沉清冽的嗓音,竟在此刻回响在脑海。
是了,她的志向,她还没来得及细思自己的志向,还未来得及鲲鹏展翅,又怎么能就这样轻易地倒在第一关?
男子的话音,像冬日山谷里荆丛下淌出的泉水,清泠泠地漫过她的心间,瞬间让她清醒,惶惶然的神思渐渐冷静下来。
脑海中的意识回笼,记忆仿佛也在一瞬间恢复正常。
谢晚凝睁开了眼,再环视一圈环境,缓缓吐出了一口浊气,继而拿过案上的纸笔,开始答题,心无旁骛。
三个时辰之后,谢晚凝和几个相识的女孩,一起走出了考棚。
王氏一直守在外面,待谢晚凝和几个女孩道别,才上前握住女儿的手,语带哽咽:“好、好,终于考完了,我们的晚儿真棒!”
谢晚凝轻轻搂住了母亲,将脸埋在母亲的肩上,掩饰眼中的泪珠:“娘亲……”我们终于迎来了这一天!终于迎来了改变女子命运的时代!
京兆府考棚外的马车、人群渐渐散去,最后,街角槐树下停了很久的一辆马车,也终于嘚嘚地起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