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晚凝点点头:“对,女皇面对朝臣的重压,仍坚持下了这一道诏,为我们女子争取,我们是不是也可以坚强起来、强大起来,让这些人都看看,我们女子也可以做得很好,可以不逊色于他们男子呢?”
“我们本来就不逊色于他们男子,只是以前没有机会。现在女皇把机会赐予我们,我们要是抓住了,做好了,就是支持了女皇、支持了这道诏令。”周以安冷静地分析。
“对!那这样,我们也就可以让更多女子看到,我们女子也是可以很优秀的!”苏沫一拍手,忍不住大声欢呼。
“优秀?笑话!哈哈哈哈哈!”一个穿着圆领黑衣的年轻男子挤到诏前,正好听到了苏沫的话,毫不客气地朗声讥讽,“宅内妇人,愚钝无知,手不能提,胸无点墨,能做什么?”
说罢,他还双手一挥,衣袖扬起,面朝众人吆喝:“诸位在此,请听小生一言!”
告示墙下本来就人群汹涌,这个年轻男子站到了一侧台阶上,再这么朗声吆喝,还真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不多一会儿,就都安静下来,侧耳倾听。
男子居高临下,环视了众人一圈,大声呼喊:
“自古诗云‘哲夫成城,哲妇倾城’,男子有才可以雄霸天下,女子有才只会带来亡国之祸;‘妇无公事,休其蚕织’,女子就应该本分地在家相夫教子、做好女工蚕织,不干朝政。这可都是天道、先贤论证过的。”
“如今这‘擢姝诏’,那是有违先贤之道、逆天而行,是要给天下苍生招来祸患啊!吾等怎可忍见国家破亡、生灵涂炭?”
言辞悲怆,神色肃穆,一时间竟然打动了在场的人。待年轻男子说完,附近的士子纷纷响应:“逆天而行,必将招祸!请朝廷收回诏!”
“请收回诏!”
“收回诏!否则,国破家亡啊!”
一片一片附和的声音响起,士子伏跪在地上,一边哭喊,一边朝皇宫磕头,颇为悲壮。
围观的群众都热烈地讨论起来,他们大部分人没读过,也听不懂年轻男子讲的诗句,但大概能明白意思,有人甚至也跟着士子跪下请愿。
而那些原本还满怀期望、开心激动的女子们,都白了脸,手足无措地被拥在人群浪潮中,恍若无依无靠的小舟。
含光门前值守的禁军统领见事情越闹越大,劝说无效,忙安排人手尽量控制事态,另一头安排人火速给宫里递信。
场面混乱,谁也没有留意到,在街角无人关注处,静静停驻着一辆不显眼的马车,马车里坐着一个年轻男子,身着两色金线绣成的蟒戏潮浪大红宽袖长袍,手执青玉杯,悠然地品着茶。
这人正是当朝的端王、先帝的九弟。
侍卫隔着车帘,悄声请示:“王爷,我们要不要出手?”
“不必,不着急,”端王轻啜一口香茗,笑得轻松,“再等等,看看我那大侄女能做到什么程度。”
“是。”侍卫应声。
正当含光门前熙熙攘攘、乱如市集时,一道清脆的声音从纷杂中破云而出:“诸位!我们也有话要说!”
众人纷纷扭头去看,一时间场上静了下来,却发现原来领头发言的年轻男子身边,就站了几个女孩子,模样都极为出众,声音就是来自其中一个女孩。
之前大声吆喝的黑衣年轻男子也看见了,嗤之以鼻:“我道是谁,原来不过区区几个小娘子,我劝你们,还是快快回家,绣你们的嫁衣吧,早日乖乖嫁人,也不枉爹娘给你们的好样貌。”
“就是,就是,回家等嫁人吧,哈哈哈,好好伺候郎君,才是你们的出路!”
“哈哈哈哈,所言极是。”
刚才出声的就是谢晚凝。
她对周围人的嘲笑不以为意,也学着年轻男子,站到了台阶上,望了一眼面前黑压压的人群,努力放大了音量:“刚才这位郎君,所言之诗,出自《瞻卬》,斥骂褒姒,讥讽天下女子,”
“可诸位是否知晓,在诗中,‘邦靡有定,士民其瘵’,残害士子百姓者谁?是幽王!罗织罪名,坑害贤良者谁?是幽王!‘舍尔介狄,维予胥忌’,不忌戎狄,反怨贤臣者谁?是幽王!”
“一国之君,堂堂男儿,贤佞不分,先贤对此严厉驳斥,伸张正道,你们却反而把亡国之罪推到女子身上,这哪里是继承先贤之道?不仅可笑,更是可悲。”
“对啊,这样说,也很有道理。”
“有道理,有道理。”围观众人开始窃窃私语。
之前围绕在年轻男子身边的几个士子,正以为胜券在握,可看着谢晚凝一番话,就动摇了人群,脸色不禁一沉:“这位小娘子所言差矣,即便幽王有错,那妲己、妹喜、骊姬之祸,难道也全是帝王之错不成?若没有这些女子的媚君惑主,帝王又怎会如此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