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清竹打量她看了一瞬,便自己拿过帖子,翻开来看。
“平乐……长……公主……李……”孟清竹低语,一字一顿。
谢晚凝诧异,侧目,却见他微眯了双眼,幽眸中寒芒隐隐,脸色一瞬间变得青白,捏着帖子的手,青筋隐现。
若说往日的他像一支傲然凌云、冷静沉稳的青竹,那么此刻,这支青竹就如同被霜雪欺压着,浑身紧绷,仿佛哪一刻不是就此折断,就是带着凌厉之气反杀过去。
“孟郎君。”谢晚凝见他神色异常,似是陷入某种心魔中,心中困惑,轻唤他。
“你和她有往来?”孟清竹回过神,抬眼,一双寒眸紧紧地盯着她,语气不善,像是判官在审问什么案子,面对的是他的犯人。
“没有,”谢晚凝在这样的眼神下,压力倍增,连忙否认,“我都不认识她。”不知怎的,她抬头望望屋外,想把老贺或者墨心找来的念头在脑子里一闪而过。
她从未见过他情绪如此外露的一面。
她移开视线的模样,显得心神不宁、慌张失措。孟清竹盯着她,觉得她说出来的话,不像真的。她有事瞒着他。
不待她再出声,只听“啪”的一声,孟清竹将帖子一掌拍在桌面上,面色铁青,整个人散发着冰冷的气息。
“我还有事,我先走了。”说罢,他撩起衣袍起身,本就清冽的嗓音更似染上了秋雨的凄寒。
“咦?你还好吧?”谢晚凝也跟着站起来,跟在他身后。
“没事,”走到檐下,孟清竹微微侧身,没有看她,知道她跟了过来,带着坚定的拒绝,带着怒意,“别跟着我!”
话语中的寒意,犹如剑芒一挥,像是要在两人之间划下一道深涧。
“孟郎君,”谢晚凝看着眼前男子瘦削的脊背,又惊又疑,更见到这男子连廊下的伞都不拿,直接迈开步子冲入雨幕中,她不由得大喊,带着急怒,“孟清竹!”
“孟清竹!”待她急忙撑开伞追上去,浓浓雨雾中,哪里还见得到那道身影?
“娘子、娘子,你怎么站在雨里?”冬青不知从哪里冲出来,忙拉住谢晚凝到回廊下躲雨。
谢晚凝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压下惊慌,心头涌上的却是真真切切的担心。她一把抓住冬青的手腕:“去,快去叫老贺,去叫人,派人去找孟清竹。”
“娘子?”冬青惊叫。
“别管我了,我自己回屋换衣服,你快去!”见冬青迟疑,她急得一跺脚,推了冬青一把。
冬青只能应声跑开。
谢晚凝一时理不清,心中激荡的情绪,是得知上一世给自己下毒的是堂姐这个真相所带来的愤怒,是见谢雅琴在内宅权利斗争中越陷越深而产生的同情,是见到孟清竹突然的情绪态度转变而带来的心慌意乱,哪一个更多一些。
她木然地走回屋里,倒在榻上,缓缓闭上了眼,任由脸上的水珠串串滴落。
脑海里,前世今生的场景画面纷至沓来,一会儿是杜津飞张狂阴冷的笑容,一会儿是圣上雍容明艳的脸庞,一会儿是一眼到头的深宅小院,一会儿又是气势恢宏的含元殿,一会儿是孟清竹那双清冷无波的黑眸……
昏昏沉沉,她竟睡了过去。
再醒来,已经是入夜,雨停星稀。
“娘子,你总算醒了,看你那么躺着,我都担心你着凉,忙给你换了外衫、盖了被子……哦,你还没用晚膳呢……”冬青在一旁絮絮叨叨。
谢晚凝呆了片刻,记忆悉数回笼,她唤来冬青:“找到孟清竹了吗?”
“孟郎君吗?”冬青点点头,“贺管事的人找到他了,据说生病了,送到了澹怀堂。”
谢晚凝一怔,忙起身,一边打理衣物,一边嘱咐道:“走,我们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