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浅!”
就在他步下台阶,即将走入庭院时,洛菀夕却在身后忽然叫住了他。
梁浅脚下顿住,没有回头,只微微侧面,沉声问她还有何事?
洛菀夕站在门前,看着他的背影,胸膛起伏着伫立了良久,才从双唇中挤出几个字说:“谢谢你啊。”
听到她那一声道谢,梁浅仰望向天似是无声的笑了笑,又似重重的叹息了一声,之后他也没有多言,背对着她摆了摆手便断然离开了。
那天夜里慧默按照梁浅的安排,带着洛菀夕扮作府中的嬷嬷离开了王府。
坐在出城的马车上,洛菀夕忽然抚着胸口对慧默说:“心口忽然好慌,不知道会不会出什么事。”
慧默安慰她说:“王妃不用担心,殿下已经安排好了一切,今夜东门会开个小门,供东境的士兵搬运军资,明日起航回东境,敕将军会在东门等我们,他会想办法确保王妃与洛夫人安全的。”
洛元夕却摇摇头说:“我不是担心这个,我是怕梁浅,如果我迟迟不露面,他要如何向他父王交待我的去向,会不会也受到牵连?”
慧默说:“王妃不必担心,虽然洛将军与你都是殿下亲近之人,但你与殿下在北境就传出不睦,即便回到郢都,也极少待在一处,这些陛下都是知道的,况且还有不少风言风语传你……”
慧默说到这,忽然顿下来咳了一声才不尴不尬的继续道:“传你是和别的男人跑了,虽然这说法十分荒唐,殿下也绝不肯信,但殿下到底不是迂腐蠢笨之人,他会想到说辞帮自己开脱的,就算开脱不了,不还有贵妃和右相大人帮衬着,殿下吉人天相,断然是不会有事的。”
洛菀夕听罢还是扶着胸口摇着头说:“心里总觉得不踏实,不知道从前会不会是我将事情考虑的太过简单了……”
洛菀夕一路忐忑着来到东门,敕离果然已经在这里等着他们了。
敕离这个人,原本也是忠将之后,其父在大乾也曾立过赫赫战功,只是后来不幸战死。
之前敕离的爹和洛逐风关系还不错,两人都互精兵法,也算英雄惜英雄,之后敕老将军死后,洛逐风便私下将敕离收做义徒带在身边教养,听说小时候也是和洛元夕一起长大的,只是洛元夕忘了从前的事,对他也就没有多少印象。
后来敕离长大成人,因着他父亲的军功,也被封了个小将,又因擅长水战被派往东境带兵。
原本他和洛逐风关系亲近,也该在这次清算之列,但一来是洛逐风在狱中就早已咬定自己和他早无走动,二来又有梁浅作保,三来也因他祖父和乾王过世的生母是同父异母的姊妹,乾王顾念他生母家中如今就这一个男嗣,便没有动他,所以才保了他一条命。
说来这敕离倒是同梁浅和洛菀夕都沾着点亲故。
见到洛菀夕他也没有生分,简单寒暄了几句,便催促着她和自己快些出城。
临行前,洛菀夕顺口问了一句。“我二娘呢?人在哪?”
敕离说:“放心吧,师娘虽伤了殿下,但殿下并没有为难她,被制服后也只让人给她配了些安神药,喂她服下便把她送上船了,这会应该还睡的香吧,你跟我出城之后很快就能见到她了。”
洛菀夕怔怔然望着敕离,“你说……我二娘伤了梁浅?”
敕离还有些意外,“你不知道吗?师娘的月牙镖插谁身上是闹着玩的?我是亲眼看到殿下的腹下被划了好长一道口子。”
洛菀夕眼露心慌,“二娘惯爱在月牙镖上抹毒,不知道这次有没有……”
说着,她忽然转身对慧默道:“梁浅在哪?王府吗?我要回去看他,你快带我回去。”
慧默愣了愣,劝她道,“好不容易出来了,怎么还要回去?现在郢都这情势了,你若回去再想出来就难了。”
洛菀夕却说:“二娘爱用毒,他中了暗器,怕是有凶险,若不看他一眼,我不安心。”
说着,她转身上了马车,又嘱咐了敕离几句,“帮我看着二娘,别再让她有事。”说完,便让人将马往回赶。
敕离倒是没劝她,只走到她马车下对她说:“你回去看看也好,师父从前常说,人总是得之于人者太多,出之于己者太少,殿下为你做的也够多了,你放心不下他,我能懂你的心意,只是你自己多当心着点,师母有我,你也不用太过牵挂。”
说着,他忽然从身上解下一个包袱,包袱里像是裹着个瓶子,他将包袱抱在怀里对洛菀夕说:“原本我是打算到了船上再告诉你的,但既然你现在要回去,有些事不妨现在就说与你知道,其实吊在城楼上的那具尸体并不是师父的,殿下就是怕人作贱师父,早早就换了具死囚的尸体和师父的尸体调换,我怀里抱着的就是师父的骨灰,本来是想你找个地方去安置的,但现在这事还是我去办了吧……殿下对你没什么亏欠的,我把师娘送走了,再想办法来接你,你回去看看殿下,也让他心里有个想头,不要总是寒他的心……”
洛菀夕鼻尖微酸,噙着眼中的泪花,一言不发的朝敕离点了点头,然后又伸手抚了抚敕离手中的包袱,半晌,声音哽咽道:“把爹交给二娘吧。”
敕离说:“放心吧,我知道怎么做,你自己当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