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的意思,这端午既是入住新家的第一个节庆,那就好好准备,算是弥补新居入伙时所缺的仪式。
谢信点头同意,让王氏带着谢晚凝去安排。他近日忙于朝中之事,有些分不开身。朝中近来暗流汹涌,风向不明,他虽然在司农寺这样一个冷部门,漩涡卷不着他,但他也不敢大意,仍兢兢业业,做好自己的事。
王氏让人准备了一束束艾草和菖蒲,用彩色丝线系着,点缀在青翠之中,挂在门上,倒是颇有一些意趣。
此外,宅院里还备了一些五色丝线做的绳环,分给了年纪小的小厮丫鬟们,连谢晚凝都分得了一个,她不要,被王氏拉着硬逼着戴在了手腕上,冬青宝锦笑了半天。
至于其他的烧草药水、撒雄黄酒、做小香囊等等,倒让宅子里上下忙得热热闹闹,真有了新家的气息。
王氏带人做了一些青粽,蒸煮出锅后,将谢晚凝唤了过来:“你爹爹在忙,这里有些过节粽子,你端去隔壁邻居家,算咱们的节礼。”
谢晚凝应了一声,拿了一个食盒,装上十数个粽子,带着冬青就出了门。
崇贤坊里有十几家宅院,大大小小,错落分布在不同的街道上。谢晚凝家的宅院靠近坊里,在门前这一条道上,只有隔壁孟家。
孟家的大门是榆木做的,看上去有些年头了,但保养得很好,显出古朴的气息。大门上挂着一个匾额,上“孟氏”二字,用的是《西狭颂》的隶字体,浑厚遒劲,格调典雅。
谢晚凝暗赞:“真是一手好字!这孟家长辈想必是一位贤德高品的雅士。”不自觉地,她内心多了一些恭敬谦和,带着冬青扣响了大门。
和门房沟通了来意,不一会儿,一个管家装扮的老者匆匆忙忙赶了过来,一脸歉意:“多谢谢家小娘子。只是我家主上身体不适,不便待客,甚为失仪,还请小娘子勿怪、勿怪。”
这倒是在意料之中,谢晚凝平和地回应孟府管家:“管家不必介怀,是我们叨扰了,这里是我们自家做的节庆粽子,还望贵府不嫌弃,祝贵府上下平安康泰。”
说罢让冬青递过了食盒。
“哎,好!好!”管家笑眯眯地接过食盒,打量了谢晚凝两眼,又笑眯眯地目送她们离开。
谢晚凝还想着家务事务太多,她得回去协助娘亲,自然把这一段小插曲抛到了脑后。
殊不知孟府的管家像捡到了宝贝,拎着食盒,一路小跑,急匆匆地进了府中的山斋阁。
阁里一个年轻的青衣男子正在低着头,拿着小刀雕磨着手中血红的玉石,但刻得太慢,下手一刀,就得咳上好一会儿。身旁一个十五六岁的童递上温水伺候着。
听到动静,年轻男子皱了皱眉,吹了吹玉石上的灰,抬眼望去:“老贺,你要是这么跑,摔伤了,估计得躺半年才起得来。”
“哎!哎!”贺管家急得跺脚,“小郎君你可别咒我。”
被人一打岔,他差点忘了要事,赶紧举了举手中的食盒:“隔壁的谢家,送来了节庆粽子,小郎君你快来看看。”
贺管家喊着的小郎君,正是孟家的当家人,孟清竹。
闻言,孟清竹头都没抬:“扔了。”
“嘿,这不就浪费了吗?”贺管家才不舍得扔。
“那你就拿去给他们分了。”孟清竹不以为意。
“我可舍不得,”贺管家笑眯眯地摇头,故作神秘,“你知道这是谁送来的吗?”
孟清竹终于直起身子,把刻刀往桌面上一扔,发出“咚”的一声响:“我在京郊雁山上购了一处宅院,冬暖夏凉,适合养老。”
看见贺管家瞪着眼说不出话的样子,一旁围观很久的小童墨心笑出了声:“贺管家,你刚才就说了是谢家送来的,现在又要郎君猜谁送的,这不是矛盾了嘛?”
老贺瞪了墨心一眼,抓起桌面上一个废纸团就扔他:“你懂什么?”
再转头,看见孟清竹仍冷着一张脸,只能老老实实交代:“是谢家小娘子亲自送过来的,我看那谢家小娘子,模样长得俊,人也和善有礼,就……”
孟清竹捂着唇角,止住咳意:“粽子你们分了,你再备一些节礼,作为回礼送过去。”说完,拿起一把刻刀,专心地雕刻起来,一双幽眸似冷潭般沉寂。
贺管家叹了口气,行吧,小郎君这样交代,说明没戏,这事他压根就没过心。
贺管家蔫不拉几地走出了山斋阁,一旁的墨心憋着笑。
忽地,一阵狂风吹过,桌面上的纸被吹得乱舞,孟清竹抬起头,片刻,他困惑不解:“日昃之离,天有异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