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里如重石坠落,沉甸甸的。这种尔虞我诈的日子,将女子牢牢束缚在深宅大院,如同笼中之鸟,为了几颗米粒,相互啄斗,其实不过供人取乐罢了。
她看向娘亲,王氏似乎看懂了她的意图,点了点头。
她便理了理衣襟,迎着众人的目光,缓缓站了起来,朝杜夫人道:“杜夫人,小女无才无德,自认配不上杜家郎君,没有这个福分能与杜家结亲,还望杜夫人见谅。”
对谢家、对杜家,她自认不欠他们的,自然也没必要再留什么颜面。
话音落地,众人讶然,这三房小娘子胆子也太大了!
杜夫人的脸色极为难看,笑容消失的面庞显露几分狰狞:“谢六娘子真是好姑娘家呀,结亲一事是长辈父母来做主,谢府有老太太,你一个姑娘家家上杆子来议亲,倒真是让我领教了这谢家的家教呢。”
谢杜两家联姻一事,是由杜尚和谢大人最先相互试探。杜夫人这次来,就是想和谢老太太谈妥最终意向。但如今当众被拒,传出去,这脸可丢大了。
谢晚凝不惧她,这样的杜夫人才是她熟悉的那个杜夫人:“是我失礼也罢,是一场误会也罢,总之,这杜家我高攀不起。这京城有如此多的世家贵女、貌美佳人,杜家一定能择得佳媳,入得贵门、共叙天伦。”
“这谢六娘子真真是个笑话!”杜夫人气极,蹦了起来,唇角的黑痣都控制不住地抖动,“不知羞耻,原来,谢家是这样教导孩子的。要不是我家郎君开口,你以为我看得上你们谢家?我儿这样一个大好儿郎,可沾不得你们谢家的这些晦气!”
杜津飞的脸色也很不好看,用手中扇子指着谢晚凝:“娘亲,这就是阿爹口中的好娘子?笑死人了。”
谢家众人尴尬极了,谢老太太忙开口:“杜夫人,误会!这孩子病糊涂了,乱说话呢。晚儿,快,好好给人家杜夫人道歉!”
“道歉?”谢晚凝心中的憋屈,前世的怨念不受控制地涌来,“我倒想知道,到底谁才是真正的笑话。”
“我虽一介女子,但自认做事坦荡、不欺暗室,”她站起身,傲然讥讽,“不像有些人,尽做不入流的事情,却毫无担当,恣肆妄为,欺人太甚!”
杜夫人呆了一瞬,炸了起来:“你说谁?”
“说的就是你家的好儿子!”谢晚凝不再客气,“年纪轻轻,不做君子之事,流连烟花之地、养外室,妻子还没过门,外室就先怀了身孕,就这样还欺瞒众人,企图骗婚,看看这是谁家的家教?看看这到底谁才是晦气!”
杜夫人脸都气红了,冲上去就要挠人:“你胡说!”
李氏、冯氏赶紧上前拦住她,王氏将谢晚凝护在身后。
谢老太太都站了起来,气得脸色涨红,指着谢晚凝“哎哎”个不停,姚嬷嬷忙搀扶着她。
杜津飞站在母亲身后,盯着谢晚凝,脸上神情阴郁莫测。
谢幼仪都看呆了,谢雅琴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刷”一下变得惨白惨白。
谢老太太终于順过了气,怒喝:“还不快把她摁住,这个胡言乱语的蹄子!这个有辱谢家门楣的不肖子孙!”
“谁才是不肖子孙?”一道饱含怒气的声音从门口传来,重重地回响在众人耳畔,“杜家为什么结亲,母亲你就真不知底细吗?”
众人循声望去,门口站着的是谢信,一身官服,显然是刚从朝堂上赶回来。
谢老太太语噎。
杜夫人还想再发怒,谢晚凝打断了她。
“永崇坊,金桥梁街,那个外室,叫温莹莹。”谢晚凝冷然出声,清越的嗓音拨开喧闹纷乱的场面,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
“我亲自去查证过,确有此事,我以这一身官服作保!”谢信一脸怒意地补充,语气带着失望,“而且,母亲,你的人也去查过!”
最后,杜夫人是如何带着杜津飞离开谢家的,已经没人关心。
谢老太太的屋里,各房的人都还在,俱是面面相觑,不敢出声。
唯有谢信的声音稳稳传来:“母亲,我要求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