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行至后院附近,君琅的脚步猛地停住,眉头一皱,冷不防伸手将朱遥喜和张贞娘拉住,压低了声音:“等等。”
朱遥喜蹙眉侧目,压着声音问:“怎么了?”
君琅的脸色显得异常凝重:“我闻到了血腥味,是人血。”
朱遥喜嘴角一勾,半带嘲弄:“又想骗我?上回用蛇吓我的时候,你也是这副模样。”
君琅目光冰冷如刀:“这次我没开玩笑。”
张贞娘微微皱眉,喃喃低语:“我……我好像也闻到了。”
君琅朝她们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轻手轻脚朝院门走去。张贞娘和朱遥喜也放轻脚步,紧随其后。
院门处,四下寂静得可怕,空无一人。几人小心翼翼靠近,映入眼帘的是倒在血泊中的娘亲,她腹部刺着一把短刀,手无力地摊在胸前,底下压着一张纸。
张贞娘率先扑了过去,颤抖着伸手去拿那张纸,声音几乎哽咽:“是娘的字迹……”
信中写道:遥喜,娘只是个卑贱的军妓,不愿你往后因我受人非议。你已长大,到了该离开娘的时候。娘先走了,你要好好活着,照顾好君琅和贞娘。梁王是你亲生父亲,往后你要听他的话,他能保你衣食无忧。
朱遥喜颤抖着接过信,眼水顺着脸颊滑落:“不可能……娘不会突然想不开。”
君琅抢过信,将它翻来覆去地检查,随后语气森然:“这张纸……是宣纸。娘何时用过如此贵重的东西?”
朱遥喜和张贞娘目光落在那张遗上,几乎是瞬间,真相便如寒风般刺入脑海。那字迹虽是娘亲的,可信中隐隐藏着无奈。仿佛在这背后映出一双看不见的手,逼迫着她写下这一字字诀别。
张贞娘瞪大了眼,哽咽着:“即便梁王不肯接娘回府,也不至于要她的命啊……”
朱遥喜的拳头死死握紧,猛然起身:“我去杀了他!为娘报仇!”
君琅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声音压低:“遥喜,别去。”
朱遥喜跪在娘亲的尸体旁,眼泪止不住地涌出:“为什么不让我去?他杀了娘!我要让他偿命!”
张贞娘声音发颤:“他是你的亲生父亲,你不能杀他!”
泪水糊满了朱遥喜的脸,他不甘心道:“亲生父亲?我娘十月怀胎生下我,又含辛茹苦把我养大,她才是我的至亲。我不稀罕一个杀人不眨眼的爹!”
张贞娘也急忙拽住他,泪如雨下:“他是梁王!你一个人怎么可能斗得过他?他的士兵如云,怎能让你轻易靠近?”
朱遥喜泣不成声,心中的恨意早已压过了理智,“我去用我的命去换他的命,就算杀不了他,也要溅他一身血。”
君琅看向朱遥喜,劝道:“你杀不了他,只会让我们所有人跟你一起死。”
朱遥喜猛然一怔,身躯微微颤抖,瘫坐在娘亲身旁,哽咽着抱着她的尸体,痛哭道:“娘,儿子不孝……”
君琅冷静道:“我们明早跟梁王走,等我们获得他的信任后,再找机会动手。现在暴露只会白白送死。”
张贞娘含泪点头,低声劝道:“君琅说得对……我们必须隐忍,装作相信娘是自尽,不能让梁王对我们戒备。”
寝殿外传来一阵轻轻的敲门声,打断了朱友珪沉浸在回忆中的思绪。他抬头,眼中闪过一丝警觉,目光如刀般锁定那扇紧闭的门:“谁?”
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哥哥,是我。”
朱友珪沉默片刻,没有立刻回应,神情倦怠,重新将头埋入臂弯中。
门吱呀一声,被轻轻推开。
君琅没有多言,径直走到朱友珪身旁,紧挨着他轻轻蹲下。
朱友珪缓缓抬起头,轻声开口:“我们一家人,好像都变了。”
君琅垂下眼帘,轻轻点了点头:“是啊,从前冯叔最爱笑了,可现在天天都是一张愁容。”
朱友珪勉强扯了扯嘴角,像是在苦笑,声音带着几分疲惫:“我以前不明白,为什么你被人欺负了,总是不敢反抗。可后来我也渐渐成了那个不敢反抗的人。”
君琅抬起头看向他,轻声说道:“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强者可以随意左右别人的生死。弱者只能忍气吞声,一旦反抗,带来的后果是他们无法承受的。”
朱友珪盯着君琅,低声问道:“贞娘滑胎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君琅的神情微微一变,随即眼神转向别处,“都已经过去了,还提这些干什么?”
朱友珪抬起眼,声音低沉:“我知道你一直怕我伤心,不愿意说。但我求你,不要再瞒着我了。”
君琅眼神闪烁,似有千言万语卡在喉间。
君琅低垂着头,语气中透着难以掩饰的痛楚:“那天,朱温召嫂嫂入宫。我等了很久,始终不见她回来。心里总觉得不对劲,就想进宫找她……”